黎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明明是安宁无风的跨年夜,??天空中却飘然下起了雪花。
这次的雪花很小很轻,摇摇晃晃的浮在空气里,需要良久才安静沉下。
如果不是柠檬黄的路灯将它们捕捉,??黎容大概还察觉不到它们的影子。
瑞雪兆丰年,看来是上天送来的礼物。
黎容用力将窗户拉开一条小缝,经年的灰尘扬起,在周遭悬浮一会儿,便被雪花裹挟着卷走。
窗外清冽带着泥土醇香的气息徐徐袭来。
凉意在他皮肤上缓慢蔓延,??但这种来自广袤天地的温度,更能带给他真实的感受,??把他从梦幻泡影中拉离出来,??好好看看这个滑稽无常的世界。
他没有再跟岑崤说话,只是静静举着手机,透过窗户,??望着对面乱成一团的宴会厅,用力的呼吸。
这是他啊?”
他随口一提,又一下子把气氛拉回了冰点。
现在大家都搞不明白,红娑研究院到底是什么态度,如果要研究黎清立的文章,那是不是也能澄清一些黎清立身上明显造假的谣,是不是风向改变了。
如果还没改变,那是不是不该碰相关项目,省的惹祸上身?
简昌沥眨眨眼,私下看了看,一推鼻梁上的眼镜,乐呵呵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哎呀我这张嘴!大家别听我的,继续吃吃喝喝啊,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他给江维德出了难题,自己倒是撇的干净,随口安抚一句,就带着老婆从原地溜去小花园了。
岑擎看了一眼简昌沥幸灾乐祸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因为岑崤和简复的关系,他和简昌沥走的也近些。
这大概就是干干净净一无所知的好处,简昌沥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足够坦荡,甚至为了自己开心,还能随手往别人痛点上插一刀。
李白守正欲拉着刘檀芝走,听了简昌沥的话,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需要江维德的表态,他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被江维德耍了,如果他真的搞出来黎清立的硬盘,私自发表了假说,会不会正好落入圈套,把自己搭进去。
刘檀芝总算忍不住,抖开李白守粗糙的手指,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眼角的余光攘群蠓浇锹洹
韩江拿起伯爵红茶,垂眸,心平气和的抿了一口,似乎并不关心江维德的回答。
江维德取了张纸巾,擦擦额头的汗,低头摸出手机。
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本就因激动而泛红的皮肤好像变得更红,刚刚擦过汗的额头,挤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皱纹。
他眉头皱了一下,将手机揣好,干涩暗红的唇抖了抖,语重心长道:“我希望大家明白,科研成果是整个人类的财富,它无需为研究人的人品背书,就像画家的画作,音乐家的词曲,诞生出来,就拥有了独立于创作者之外的意义。
只要是有价值的,值得探索的,我辈都将力排众议,一往无前,所以,在发现黎已完成的研究时,我们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它以黎的名义投稿。
希望大家能懂研究院顶着压力的苦心,不要传些不切实际的谣,就把顾虑和怀疑留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江维德说完,深深的鞠了一躬。
台下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水晶吊灯亮的晃眼,将宴会厅里的每个人照的无处遁行。
“原来是这样,真是为难院长和江教授了。”
“我也这么觉得,黎的研究成果是一回事,黎个人又是另一回事,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别的不论,黎的科研能力我一直是信服的。”
“江教授这件事做得对,人不能二极管,不然这份成果随着黎长埋地下,我们不知道还要浪费多少精力做重复研究。”
没有人注意到,江维德深深埋下的脸上,肌肉在止不住的轻抖,他紧咬着牙关,眼睛因为鞠躬的姿势充血发红,他用力攥着双手,鬓角的汗顺着侧脸滑下来,重重砸在大理石地板上。
黎容通过手机,清清楚楚听到了江维德的话。
他看着昔日宽厚善良的导师,脑海中一幕幕被照拂,被关怀,被疼爱的记忆逐次闪过。
江维德是真的对他很好。
其他刚进来的研究员都巴不得跟教授搞好关系,端茶倒水,跑腿打杂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黎容没讨好过谁,反倒是江维德主动关照他。
江维德有点三高,师母不让他在外面乱吃,每天都会做营养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