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和她推杯换盏、笑意吟吟的合作伙伴会铁了心地想要她的命。
危机感在眉间弥散,针尖似的扎进耳膜。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虚影逼近她,追着、撵着将她赶进岔路,要她做出抉择。是走近充满变量的未知的前路,还是退回确凿无疑的地狱?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放小加兰离开这里,还是遵循集团的旧例,将叛徒的心脏钉在墓园的花冠上?
白马兰的手伸向座机电话,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拨下熟悉的号码。
“乌戈说手术很顺利。感觉怎么样?”她拨弄着卷曲的电话线。
“很好。”图坦臣轻快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显然没料到埃斯特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感到受宠若惊“我换了台电脑,乌戈刚去买的,还不大熟悉——你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清楚,你又在昆西的肉档,是吗?”
“今天例会,忘了?”白马兰说“给你买了桃子,说是脆吃的品种。尝了吗?”
“嗯…嗯?”图坦臣忙着捣鼓他的新设备,有些心不在焉,听见白马兰问问题,他才回过神,道“我尝了,特别特别甜。而且那个桃子很香,像是花的香味,我放一只在床边,闻着心情好。不过营养师不让我多吃,你买的那个斑斓味的软糖也很好吃,裹着一层酥皮,我刚吃两个,就被营养师没收了。”他沉吟片刻,问道“埃斯特,你怎么了吗?有心事吗?”
“现在没有了。”白马兰说。
她犹豫过,是打电话给妈妈,还是给姐姐?不过她知道,不论妈妈还是姐姐,都会给出一样的建议:小加兰不可留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她不想听到这种答案,这与她的理念相悖。她也并不真诚地想要寻求建议,在她拨号的那瞬间,她就清楚自己的决定了。
“今晚需要我等你吗?”图坦臣问完又补充道“但如果十点之后过来,你就得叫醒我了。”
“好吧,我叫醒你。”白马兰笑了笑,说“休息吧。”随后挂断了电话。
曾几何时,交易与威胁赤裸裸地摆放在桌面上,老教母为了保护自己的社群和家人而不惜游离在社会准则与法律的边缘,她将家庭和生意区分开,但二者间的融合关系仍然存在。白马兰从妈妈手里接过的不是个简单的自组织社群,而是以亲情、友谊为感性纽带,以生意、利益为理性架构的共同体。
主流社会多次试图取缔高山半岛家族的资本、财富与影响力,集团共同体的价值日益增大,无数次地压倒亲缘价值。允许自组织团体存在的土壤正在消失,光靠给政客卖命已经没办法维持生计了,她们仅仅只是在苟延残喘,在夹缝中求存。老教母意识到,想要洗白家族,必须按照管理学的逻辑打造新的统治模型,她试图进入政坛,因为哪怕组织形式不同、目的不同、方式不同,本质却是一样的。现如今,白马兰的脑海中也不断浮现同样的想法。
妈妈失败了,她应该从中汲取经验。妈妈想打造‘零背叛’的秩序,可这本身就是反人性的,试图用控制压制不确定性,只会造成烈度更高的反弹——齐格不就是这么死的么?白马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除了划定业务边界、整顿人事、推进合法化以达成全面的系统升级之外,她还需要为自己的权力划出真正的安全边界。她要建立信任,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小加兰违犯集团规则,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她很精干,比集团中的所有人都更聪明,更敏锐,更会钻空子。白马兰的智囊团需要这样的人。
“——教母。”罗萨莉亚敲响房门,走到书桌前站定“例会已经结束了,fidel对加兰家族的背叛行为供认不讳。她们的武器库在转移过程中被安东与弗纳汀截获,随后警方赶到现场,将他们留下的一部分枪支取走。您考虑清楚了吗?”她眼神明亮,带着某种期待,看上去兴奋异常,像只亟待指令的寻回犬。白马兰当然懂得她的渴望:杀死小加兰,取而代之,让自己的家族顶替集团内部的空缺。
“是的,罗萨莉亚,我考虑清楚了。”白马兰伸出手,“到我身边来。”
她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肃穆庄重,简单整理了衣襟,在白马兰的身边单膝触地,捧起她的左手。
“几年来,加兰家族同我渐行渐远,让我非常惋惜,对于我与小加兰的关系,我也深感遗憾。原本我以为处死她的配偶可以给她提个醒,让她知道,在集团内部,我拥有完全掌控信息的权力,她应当迅速地、毫无保留地向我坦白。但显然,她误解了我的意思,用刻毒的想法揣测我,这伤害了我的感情。尽管如此,我仍然希望你能明白,我母亲的时代早已结束,雇几个杀手报复仇家、追杀叛徒的日子一去不返。”
“是的,教母,我明白。信息差让她措手不及,那套已经行不通了。”罗萨莉亚向教母起誓“在有关加兰家族的事情上,在往后的每次决策中,我都会相信并听从您的话。”
“很好。”白马兰看向她的目光中充盈着赞许与肯定“我得告诉你,政府、法律、资本、媒体、文化,它们都一样,通过认知控制、暴力伤害、制度设计与心理引导种种方式,达到支配她者行为、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