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1 / 3)
他被放置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缸中固定住手脚,玻璃钢里面满是半透明的粘稠液体,瞧上去像是有治愈能力的元素化合物。
属于人类的脆弱身躯是承受不住液态元素的力量的,透明的管道里元素流每涌进去丝缕,那属于人类的肉身便会骤然崩裂出一道巨大的豁口,严重的甚至露出里面的白骨和筋络,却又在缸中液体的作用下快速的愈合。
这样的愈合不知持续了多少次,以至于那惨白的人体上已经没有血液再流出来了,哪怕肉身崩裂,也只是露出惨白而没有血色的白肉。
但是那人依旧活着,被带有治愈力量的元素维持着生命,只是瞪大暴突的眼眶中,还有一点带着血丝的泪涌出来,转瞬融进包裹他治愈他,却又给他带来更多无穷无尽痛苦的液体中去了。
那场景相比于闻音见过或亲身参与过的无数次刀刀见血的杀戮而言,其实已经算得上是温和。
没有随着刀锋旋起的头颅和瞬间溅起的热血,也没有满地破碎零落的尸骨和残骸,但或许是因为那人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惨烈而绝望,以至于闻音此刻站在博士的实验室门前,依旧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一副画面。
此前,她也曾想过,自己对博士动手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以前是因为对方会对她造成威胁,而闻音一向习惯先下手为强。
现在也一样,却因为对方的行径更添了许多其他的理由。
是这一路上踏过的尸骨。
是想要结束这一切,结束邪眼在世间流通的执念。
关于克里斯吉娜和塔莉娅,以及五百年前因为使用邪眼所有英年早逝的愚人众士兵——那些闻音曾经朝夕相处的属下甚至是友人的死,曾经长久地是闻音心头的一块伤疤。
她甚至为此走了一趟璃月,在摩拉克斯身边休了一个女皇都不知道的短假。
从那以后,她才开始能正视因为死亡带来的离别,和长生之人必定会经历的磨损。
但她其实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情而迁怒于博士,因为她其实知道,使用邪眼为愚人众效力,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博士充其量只是武器的提供者罢了。
会有人因为一把刀伤了人,而去追罪于刀刃的制造者么?
不会。
但是如果工匠以人的骨血炼刀试刀,结果便完全不同了。
闻音不喜博士留在须弥的那个实验体,但其实并不算怨恨博士。
但是她有必须要杀掉对方的理由。
博士的气息被风元素捕捉到,闻音转瞬传递讯息给远处的鹿野院平藏,发出行动开始的讯号。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的时候,闻音推开眼前的门,一眼望到了身着白色实验服,斜靠在实验台边的熟悉身影。
或许是因为眼前实验室的布置太过于眼熟,那人的模样也同当初一样一般无二,闻音一瞬间居然有种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通往至冬的飞艇上,站到了同一间实验室的门前。
——横亘了五百年的时光。
“好久不见,闻音”低沉而醇厚的男声缠上耳畔,像是一把柔软的小刷子,轻快地蹭了蹭闻音的耳垂。
闻音却面色不变,眼瞳里看不出任何和故人重逢的快意。
“久等了。”她说,“我还以为你会像在蒙德的时候一样,狼狈地清扫痕迹,然后奋力奔逃呢。”
这话说的难听,只是闻音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嘲讽的意味。
但足够令博士心生怒意了,闻音想。
虽然博士脸上并没有怒色。
他对于五百年前会令自己愤怒的话毫无反应,目光只停留在闻音的脸上细细描绘,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思量什么。
见状,闻音眼尾稍勾,心底一丝暗潮飞快地涌动。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一直不在蒙德,你就算提前得到消息,也抓不到我的。”博士声音且温且柔,听起来像是谆谆劝告。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闻音已经走进实验室,穿过一片精密的仪器和装在玻璃缸中的试验品,来到了博士眼前。
她目光并不在那些人类或者其他种族留下的肢体残害或者苍白人型中停留,只是状若轻忽实则审慎地落在博士的身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切片呢?博士大人就没有留一星半点的切片在其他的工厂里?”
闻音已经来到博士眼前站定了,和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
她目光如有实质地揉过对方的全身,着重在他的双手间停留了一下。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距离,近到闻音反手就能将刀刃送到博士的胸口中。
这又是个很安全的距离,安全到博士看不清闻音眼底的情绪,也分辨不出她说这话时的表情。
他忽地低笑起来,笑声像是上流社会的舞会里流淌的弦乐,低沉而温雅。
“消息很灵通,歌者大人。”他说,“你这样关注我,倒真的是让我受宠若惊。”
这话其实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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