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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晓灵:一样的向日葵(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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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文在动物园门口停驻。在上次见面时,晓灵问他今天的日期,那时候跟现在的他一样木面表情的盯望着天边一隅,不久后才作反应。一部电单车须臾在身旁凭空出现。健文把头盔戴在晓灵的头上,轻力拨走卡在眼睛的碎发,再扣紧下頜带。他坐在鞍子上,微微点头示意她上车。车程只有数分鐘,这是晓灵第一次坐电单车,速度比想像中慢。她以为坐电单车会有风驰电掣的快感,速度快得只看到旁边街景残影的那种。但她清晰看到路牌写着新光路二段,右转后再看到另一块木栅路五段。他们在沿路左侧经过了一支烟囱,她隐约瞥见烟囱上画了一隻体型高大的动物。拐弯后,数座山坟迎面以来,晓灵吓得搭在健文肩上的手抖了一下。健文问她怎么了,晓灵觉得被山坟吓到实在太丢脸了,胡扯了什么刚刚有隻蝙蝠从她头顶飞过。电单车驶到一片空地上,前方一道大闸写上「禁止进入」的警告字句,门却是大开着,健文气定神间地驶入。

健文语气一贯平淡地道:「这里是福德坑环保復育公园,是个由垃圾卫生掩埋场翻新而成的公园。」

夜色清朗,他们站在无边际的翠绿大海上,薰风扑脸,花香顺势而来,沁人心脾。晓灵问:「为什么来这里?」

他耸耸肩后霜着脸道:「我偶尔会来这里看星星。」

他凛若冰霜的气息与不苟言笑的态度总能勾起晓灵开玩笑的意欲,她忍不住调侃:「你不是讨厌这里吗?口不对心果然不只是女人的专利。」

「我都陪你看了两小时企鹅,你一张嘴就揶揄我。不懂感恩就是你的专利了?」健文的语气终于带着抑扬顿挫,脸似乎有融雪的跡象,表情没以往的僵硬。

「承你所言,我也陪你看了两小时企鹅,所以我们互不拖欠。」晓灵左手举着代表胜利的v字手势。

健文在企鹅馆时的神情柔和如波澜不惊的大海,虽然依旧不语不笑,但他温柔地注视着企鹅,眼里闪烁着不曾展露的和煦阳光。虽然他带晓灵看企鹅是为了安抚听到偶像而情绪崩溃的她,但似乎被疗癒的不只晓灵,还有健文自己。

他自然的躺在稍微倾斜的草地上,双手当作抱枕。晓灵也跟着躺在他的身边,这里的草意外的不尖不乱,头全都顺着同一方向歪曲。

健文说:「这里是滑草场,草再刺也被滑草板磨平。」

「你有没有滑过?」

健文霜着脸地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星空。

「听说人死了会化作星星看守他生前关心的人。」晓灵低语。

他语调平淡的说:「人死了,只会化作骨灰。」

晓灵听罢顷刻瞠目结舌。这傢伙的脑袋是由什么构造而成的?对,理性很好,但过于理性着实破坏气氛。她也知道尸体进行火化后只留下灰烬。这下可好了,轻松心情一扫而空,她无词以对,灰溜溜地观赏晚星。

良久,健文张口道:「你觉得张国荣会变成星星吗?」

「嗯,邓丽君同样会在天上与我们同在。」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他轻笑说。

晓灵见他的态度放软,把自己的身世概括的告诉他:家里是水上人,居于公屋,没有读书,不会写字,在荔园看到黑彩虹,穿越了差不多一年。她从来没有如此仔细的向人报告来歷,但他不同,他是破解迷团的关键,他绝对有知情的理由。健文似乎对她住在船上的部分甚感兴趣,问她在船上是不是每天吃海鲜,晓灵说他们只会清蒸鱼仔,贵的鱼都卖给鱼贩。他又问,到底水上人有没有自己方言,她解释他们有水佬话,像年糕的水佬话读作「乾隆輋」。健文开始解除武装,他根本不是冷漠的人,遇到自己有兴趣的话题时更变得喋喋不休。或许是礼尚往来,健文意外地告诉她阴影下的秘密。他有一个谈了十一年恋爱的女朋友,一直以来相处得很好,但她突然在动物园门口向他提出分手。他的妈妈在九年前因病离开人间,父亲早在她离世前发生婚外情,他后来与第三者结婚,健文没有再与他见面。他们交换了角色,这次换晓灵语塞,健文说话滔滔。

「所以我不害怕失去,已经习惯了。」他神情带点落寞的说。

习惯有时候是可怕的,它悄悄潜入生活,紧抓着皮肤与血肉。晓灵在去年经歷情伤,她和住在隔壁的阿宏不时在电梯前遇见,有次他约晓灵看电影,两人自然的走在一起。但认识后才发现他好赌,每月都把差不多全部薪金献给赌场,晓灵多番劝阻不果,有次更欲动手打她,于是晓灵与他提出分手了。她和阿宏的点滴逐渐模糊了,她只记得在交往初期,他对她很好,时常在她下班到处玩乐。美好的回忆是把双面刃,它能在寒冬时让其取暖,但暖和久了,刀锋把疤挖开,在伤口用力戳得血花四溅。晓灵早就没感觉,她倒感谢这次交往,让她学会认清好人。只是眼前这个人身上的创伤被她的深多了,刃扎根于他的皮肉之上,他无从抵抗,只好变麻木来与痛共处。

「那你害怕什么?」

「拥有吧。」

「你呢?」

「我害怕水,怕冷,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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