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船身在湛蓝的海水中劈开一道裂缝,两旁的海流之间隐藏着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生物,但偶尔会有鲸鱼突然跃出水面,发出好胜的鸣叫声,引起甲板上围观的人们发出一下又一下的惊呼。有海鸟也被这番动静吸引过来,停在船帆的最上头,好奇地向下张望着。
与此同时,某个舱房中。
严重晕船的奈娜正抱着一个铁桶吐得天昏地暗。吐完这一波后,她才抬起头来,一脸虚弱地喘着气。伯塔立刻过来为她擦拭嘴角,然后又递来一杯水,让她漱口。
奈娜连着漱了两次口,因为船身在摇晃,水流得她嘴边和脖子上都是,伯塔又拿了一条他从厨房打劫来的餐巾,继续帮她擦干净。
奈娜任由他为自己清理着脸,嘴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喊着:“我不去苏塞了,我不去了!让我下船!”
“抱歉啊,女王陛下,现在掉头回去要七天时间,继续往前开也要七天时间,所以再坚持一下,好不好?”他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地哄她。
奈娜晕乎乎地抬头,正好对上梳妆镜中自己头发乱如杂草、脸上也一片狼籍的模样。
她尖叫一声,像只受惊的猫一样往床上一扑,把头埋进被子里,“你别看我!”
伯塔只觉得她这样太可爱了,忍不住大笑出声来,然后边笑边把她自后捞起来,让她反靠在自己的怀里,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好,我答应你不看,但是你刚吐完,不要趴着,也不能躺着。”
奈娜嘴里还在不满地嘟囔着什么,不过她确实没力气了,而那富有规律的海浪声也很催眠。最后,她整个人就这样直接靠在伯塔怀里睡着了,他也干脆保持在这个姿势,两只手环搂着她,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脑袋上,手里继续修改着自己的地图。
结果就是伯塔的背和肩膀因此痛了整整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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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海浪变得更加平稳,奈娜的晕船症状也好了许多,开始有精力去甲板上散步和呼吸新鲜空气。长途旅行中,人们自然而然会熟知同行的彼此,奈娜也因此结识了许多乘客,其中哪里的人都有——斯卡人、雅弗所人、苏塞人……她开始把自己的手稿带上,有意地和其他人聊天,随手记录下自己听到的有趣的地方民俗或诗歌。
最带给奈娜意外和惊喜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苏塞女子。她自称是一名专攻语言学的学者,也是第一批坐船来到斯卡王国的苏塞人之一。在几年的时间内,她几乎游遍了王国的每个角落,因此能说一口十分流利的斯卡语和雅弗所语,甚至还略懂一些偏僻地区的方言。目前,她正在深入研究苏塞语体系对斯卡语体系的影响。
奈娜敬佩她的勇气和学识,两人常常聚在一起交流。
“语言源自本能,因此命名也绝非偶然。古代的人,会用所爱之人的名字来称呼他们经过的地方。”有一次,她对奈娜说。
奈娜想到了那片以自己命名的山谷,忍不住微笑起来。
女学者继续说下去:“说起来,你们的先祖不是将北方地区统称为阿斯特勒吗?那是早期苏塞部落首领的姓氏,也是现在的王族姓氏。听说第一波斯卡开拓者中,就有当时苏塞部落首领的爱人,叛逃时,她只带走了首领赠送给她的一颗价值连城的心形红宝石。”
奈娜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衣领遮挡住的脖子,那里正挂着一颗名为阿斯特勒之心的红宝石。
女学者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转而去翻奈娜展示给她的《斯卡民族诗歌集》手稿。奈娜在其中收录的第一首诗歌,是利维教给她的那首安息曲,也是她原本最爱哼的曲子。
“《安息日》?”
奈娜点头,“嗯,这本身是一首民间的曲子,没有正式的名字,所以我为它起了个自认为还算合适的标题。说来好笑,你们的皇帝陛下当初威胁我们时,也用了这个词。”
对方愣了愣,然后了然地微微一笑,“我不为他们的行为做辩护,但单就那个词来说,我想大约只是一个翻译上的失误,因为在苏塞语里,安息的意思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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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政务厅内,希克斯穿着正式的礼服,头戴冠冕,肩披绶带,端坐在一把华丽的高椅之上。一名年轻的宫廷画师正站在离他不远处,面前摆着一副巨型画板,旁边还有两名助手协助,其中一位托举着调色盘,另一位则在慢慢地研磨颜料。
画师本人则手握着描绘细节时所需要的用于固定画笔用的腕杖,正在画板上为希克斯绘制肖像画。这副肖像画将被挂在神圣议会厅内,彰显着王权的绝对尊贵。
这其实是个无聊且耗时的过程,被画者每天都需要花很长时间坐在同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好在希克斯是个十分耐心的人。
“亲王殿下,能否麻烦您将头向右侧微微转过去一点?这样能显得您的面部更加年轻英挺。”
“画师先生,你是在暗示我老了吗?”
画师没想到希克斯会这么说,一下露出十分尴尬的神情,“亲王殿下,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请……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