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余宁看了他半晌,终于收回视线。
&esp;&esp;他将药酒放好,说了句‘早点儿休息’便要离开。
&esp;&esp;然而还没等转身,就被一只手扯住了衣角。
&esp;&esp;春华的内心十分挣扎,他觉得难以启齿,可他又觉得自己若是不找个人说出来必定会疯。
&esp;&esp;余宁是他最亲近的人,若是连他都不能说,那他真不知道该跟谁说了。
&esp;&esp;他迟疑着,到底还是开了口,“其实,是那个容参将--”
&esp;&esp;“我在军营里看到他跟个男人纠缠在了一起,他还亲那人的脖子,我有些……”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形容,沉吟了半晌,最终抬起头,茫然问道:“余宁,男人跟男人,也可以那样吗?”
&esp;&esp;“你是怎么想的?”
&esp;&esp;春华更加茫然,他哪里会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别扭而已。
&esp;&esp;“很反感么?”余宁又问。
&esp;&esp;春华摇摇头,“那倒也不是,就是觉得不该那般--”
&esp;&esp;“确实不该。”
&esp;&esp;得了回答,春华放了心,然而下一秒,却听余宁的后半句话飘了出来,“然而情到深处,确实无关男女,只不过,不似他们那般污人耳目。”
&esp;&esp;余宁敛了神色,抬手将春华的发带拽开,弄散了他的发,而后轻轻揉了揉,“好了,别多想,睡吧!”
&esp;&esp;“那你陪我待一会儿成吗?”春华说:“我有点儿睡不着。”
&esp;&esp;“好。”
&esp;&esp;春华安心躺下,拽着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试图赶走那些扰人的画面,可他始终不能静心。
&esp;&esp;“余宁,不如你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情吧!我小时候,是不是特别难带?”
&esp;&esp; 不堪的忆
&esp;&esp;余宁的思绪随着春华的发问而飘远,一下子飘到了很久之前。
&esp;&esp;那是自己第一次遇到凌霄煜的时候。
&esp;&esp;那时候他还不大,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穿着一双磨破了的草鞋,衣衫篓缕的跟着一群难民涌进鄘都。
&esp;&esp;像许多人一样,一路沿街乞讨几次险些丧命,类似在恶狗嘴里夺食的事情也常有发生。
&esp;&esp;他们以为到了鄘都就是天,可鄘都城外的百姓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esp;&esp;他们甚至见不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就被某位权倾朝野的大臣与手下的官员拦在了城外。
&esp;&esp;那些人禁止难民入城。
&esp;&esp;可灾民们疯了,他们这一路上见过太多死人,早就没了退路,没法子,只能强硬的想要从太子脚下寻求一丝生路。
&esp;&esp;余宁也曾跟那帮人一样,以为鄘都就是他的天,以为进了城就能活。
&esp;&esp;可直到他们被打的鲜血横流。
&esp;&esp;他是个从泥里爬出来的人,受尽了苦难,能活着是老天给的殊荣,贱命一条的人不配寻求想要的人生,但他又不想这条贱命就这样没了,因为不甘心。
&esp;&esp;当时他被打的奄奄一息,跟那些想要进入鄘都的难民一样,被鄘都城内派遣的官兵拉去了乱葬岗。
&esp;&esp;他们扔了一把火,将那些活的、死的、半死不活的全部烧了个干净。
&esp;&esp;余宁眼见火势越来越大,那些凄厉的鬼哭狼嚎犹如人间地狱。
&esp;&esp;至今,他的脑海中依旧是那些魑魅魍魉的声音在盘旋。
&esp;&esp;许是上天格外厚待他,又许是命不该绝,他被丢弃的地方,刚好有一个深坑被草席裹着,半面塌陷,于是他悄悄翻了进去,躲过一劫。
&esp;&esp;他就是在那时候遇见的凌霄煜。
&esp;&esp;凌霄煜比他大不了几岁,那时候也不过是个稚嫩少年。
&esp;&esp;他无权无势,仗着圣上胞弟遗孤的身份苟活,想要他命的人不计其数,于是那个夜里,他意外的被凌霄煜捡回了府中。
&esp;&esp;“跟着我不见得是好事。”
&esp;&esp;凌霄煜当时跟他说:“不愁温饱,但却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esp;&esp;那是将他从烂泥里捡回来的人,遇到他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今后所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