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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2)

沛莲暗暗拧了宁蕖一眼。

沈厌卿看在眼里,只觉得几朵荷花互相摇摇撞撞,十分可爱可亲。虽是第一天住进这里,也感应到了些生机。

他又问:

“所说的荷花池,是哪一个?还是几个一起修的?”

另三人的表情都有点怪,互相看了几眼,最后是丰荷开口。

“宫里太大,当时有许多说法……但奴婢以为,就是门前这两个了。”

“……哪一年?”

宁蕖掰指头算了算:“当是崇礼四年初的事。”

如今是崇礼七年,那就是三年前的事。

沈厌卿盘算着,三年前他在文州好生住着,和京里的往来只有些不温不火的折子。

这种特别纪念过的大事,应当和他无关。

崇礼二年他走时,披香苑不过是个普通宫院,一板一眼,挑不出错而已。如今添修成这副样子,到底是为谁改的?

不能怪他琢磨,皇帝可还没有大婚……

如今住进来是他,那原本预定的那个主儿呢?

黄了?

沈厌卿忽然就一点兴致都没了,有气无力地拨弄了两下炭火,瞥了一眼正门方向,丢下铜夹子起身往寝房走。

“今晚不会有人来了。你们把门窗都合好锁好,早点歇息。”

正是下霜的时辰。

第8章

沈厌卿一合上眼就沉进了梦里。

大雪压下来,积成一样的深浅,没有路。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虽然是梦,他却很清醒:

文州是不下雪的,他从未去过别处,因此这里是京城。

京城是该有朱墙黛瓦的,在哪里呢?

他举目四望,然而周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视线透不过雪花,脚下也愈发难行。

风作刀,霜为剑,割得他无法忍受。身上从里到外都泛着冻透了的疼,像是有冰锥一下下地戳刺进后颈,又僵又慢。

雪花扑进他眼睛里,灼烧一样化成水,从两颊流下来。

他听见自己碎碎地咬:

他甘愿的,他情肯的,他本应能忍受的……

不可有怨恨,不可后悔,这都是为了——

在痛苦没过他的极限之前,他忽然完全放松了。

好像肋下抹出两道翅膀来,昏昏然向上浮,忘掉了一切荣辱,一切的幸福和哀怮,一切指天对地许下的盟誓。

他的魂魄被抽出来,飘飘悠悠,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到温暖的地方去。

……

沈厌卿睁开眼,橙黄的灯光融融地铺在窗纸上,窗棂咚咚咚又响了三声。

光里映着个人影,黑乎乎贴在窗前。

可他心里一点儿慌张也没有,就好像对此早有预感,早知道会有人二更来敲他的窗,而且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

“陛下。”

沈厌卿坐起来,朝着窗那边轻唤一声。

敲窗的声音停下,人影僵了一下,沈厌卿竟从那黑乎乎的一团里看出些欲言又止的意思来。

他下床,赤脚踩在窗前。

隔着窗纸尚能感受到夜露渗进来发寒,也不知窗外那人穿的多少,冷是不冷?

他虚眯着眼,试图从影子上找出一圈毛边儿。

窗外烛火无声闪了一下,好像因为他的迫近有些慌张。

丰荷沛莲领着宁蕖掌灯进来,各自端着衣服首饰,远远站着,不强要他穿。

他把人招过来,要了梳子簪子,利落挽发成冠,口中称罪道:

“罪臣尚未梳洗,有误接驾,还请陛下到正厅招待,罪臣着人去奉茶。”

一番话把罪责全揽到了自己身上,好像完全不介意对方半夜跑来鬼一样敲窗户。

“……不必了。”

沈厌卿贴近窗边,如愿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少年人的音色里少了些童稚的清亮,多了低沉和沉稳。

很好,他想。

这些年没见过了,竟一点也没忘。心里像有个烛捻似的,一听这人的声音就燃起来。

再要开口时,连语气也不由得柔和了:

“并不妨事,沛莲已去烧水了……”

“老师。”

姜孚打断他,又深又重地叹了一声,两个字里揉进了说不尽的复杂情绪。

沈厌卿从中听出种释怀——就好像今夜见过一面,甚至面也没见着,这六年的憾恨就尽可一笔勾销,一分一点儿也不曾怨过。

他自回来,就一直战战兢兢等着自己的结局。

可是只听了这一声,他就不由得放下一切提防,扔掉了一切将人推远的念头。像飞蛾要扑火似的,只求这一刻光亮,随后如何下场都再无谓。

二更风大,烛焰明明灭灭,黑影做了个维护的动作,定在窗前,接着问他:

“您不问我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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