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城郊惠河岸边,袁成豪步入园内,与诸天教弟子说了一声,要求与圣女见面。
如浓墨沉重的黑夜,唯有珂吉丹的房间始终灯火璀璨,她还斜坐在榻上,饶有兴致看一卷话本子,似乎对袁成豪视而不见。袁成豪已习惯了她的态度,忍着恨意招呼了一声:“朱娘子。”旋即开门见山道:“今日凌知白收到从定山寄来的一封信,我藏在暗处,听了一会儿她和送信人的谈话,似乎那信的内容与你要查的事情有关。”
“若你没把信拿到手,就不必又来烦我。”珂吉丹神色淡淡,仍然不愿看他一眼。
“我亲眼看见凌知白将那封信贴身放在怀中。”袁成豪道,“那凌知白乃是定山掌门凌虚的亲传弟子,听说武功是当今江湖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我虽不一定输给她,但要赢她恐怕也不容易,怎么可能说拿信就拿信?”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想主意,与我有何干系?”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这么着急要对付定山派,是因为定山派与贵教教主之间有什么仇怨吧?你是教主唯一的徒弟,代师复仇,确实是我们中原武林不成文的规矩,怎么能说与你没有干系?”
听他提到“教主”,珂吉丹眉梢微挑,终于抬起目光望向他的面孔,眉心那一点朱砂在跳跃的灯火映照之下鲜红如血:“说得真好,既然如此,此事只与我一人有关,你已没什么用处,还需要留在这个世上吗?”
“我并非此意。”袁成豪立刻道,“其实我已想了一个办法,只是需要你的配合。”
“好吧,你先说说。”
“我可以把凌知白引到僻静处,由你来对付她。”
“哦?僻静处?”珂吉丹一张娃娃脸,笑得纯真,“让我与她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你要是死了,教主绝不可能再继续给我解药,我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我有那么蠢笨吗?”袁成豪道,“但这里人太多了,以凌知白的眼力能看不出他们都是会武的?她一旦察觉出蹊跷,立刻离开,你的毒术再厉害也奈何不了她。只有你一个人,才会让她完全放下戒心。毕竟,凭你的相貌气质,凌知白应该只会把你当成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妹妹,不会对你防备,只要你能靠近她,随便在她身上下个毒,她岂能是你的对手?当然,如果你还是害怕,我再另想别的法子。”
最后一句话里激将的意思很明显,可惜珂吉丹并不是多么争强好胜的性子,自然没那么容易中计。
真正说中她心坎的,是袁成豪之前话里的那句“代师复仇”。
她要对付定山派的的确确是为了师君,倘若什么事都吩咐手下人去办,她不亲自出一点力,又怎么能显出自己的心意?
“你打算将凌知白引到何处?”
“你心中大概对我还有些怀疑,地点由你来选。”
“你明明知道我才来你们崇国不久。”珂吉丹从一旁桌上铜盘里拿了颗蜜饯梅子扔进嘴里,“我对这儿一点都不熟悉,选个风景够美的地方吧。”
两人商谈完毕,袁成豪又在夜色里离开。
珂吉丹继续吃着甜滋滋的蜜饯,半晌,才慢悠悠道了一句:“你应该一直都在?”
庭院里风吹木叶,飒飒作响,颜如舜不知从何处走了进来,每一步都无声无息。
珂吉丹笑道:“你轻功果然厉害,至少比他厉害得多。”
颜如舜沉默未言。
珂吉丹继续道:“你现在看清楚了,可以确定是他了?”
八年的时间或许还不算太长,不会太过改变一个成年人的相貌。他的的确确就是袁成豪,这一点,颜如舜自然可以确定。然而往事记忆又如潮水一般涌来,曾经在年少的袁雅心中,袁成豪永远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仿佛地狱魔鬼的可怖,是她怎么也逃不了的巨大阴影。若非亲眼看到刚才的画面,颜如舜完全想不到,原来他会有这样对人卑躬屈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