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安上了璟王府的马车便不知不觉昏昏沉沉睡去,再迷迷糊糊醒来已是到了家门口。
“大小姐——”
知秋焦急的唤她,今日马夫有事不在府上,去接她的马车便迟了些,没想到最后还是璟王派马车将小姐送了回来。
她方才在车上小憩,再醒来下车不觉有些刺骨的冷,拢紧了身上的斗篷。跟在知秋一旁的丫丫见她回来,热火朝天的汪汪叫起来,在她身前身后绕了几圈就是不肯走。
丫丫被知秋裹了件小绒袄,衬得本就发腮的圆脸更加讨喜。
“丫丫今晚是没吃饱吗?见到我便叫的这么欢,快抱到一边再喂些吃食去。”
知秋只得撇了撇嘴,抱上丫丫灰溜溜走开了,丫丫一整个冬日本就被夫人补的足足,再喂下去都要改名唤胖胖了。
江愿安满脸倦意打了个哈欠,懒懒回了听雨院。
庭院深深,门掩月色,雪落霏霏。雕花香炉中早已点上了打好的瑞脑香篆,玉炉残烟,愈久弥香。
“小姐,夜深雪重,您快些进屋吧。”
知秋早早便在暖炉内备好了瑞碳,将屋内烘的暖洋洋的,江愿安不过才进屋便生了困意。
她美滋滋的抱上被子在床上如愿翻了个身,今天怎么也算是勤勤恳恳一天,如今终于得以安心歇下了。
——元璟府。
夜深,梁疏璟仍是孤身一人静坐于后院的静心亭内,目光落在白日与江愿安下的那盘棋上。
一旁的璇玑送来织金狐裘,轻声提醒道:“殿下,夜间风急,勿要染上风寒了。”
梁疏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道了句“放这吧”便打发走了璇玑。
他细细复盘着白子走的每一步棋,院中的腊梅开得正盛,恍惚间拂到他跟前,脑海中不由又浮现起白日里江氏如盈盈秋水的面容。
明眸绛唇,玉容楚腰。
只是今夜的元璟府风确实急得很,雪又开始簌簌地落,夜空映雪,夜雪映月,萦空雾转,时闻折竹。
瓷盏中的茶被悉数饮尽,梁疏璟起身,披上狐裘回了璟元殿。
寅时末,伴着寒雨,璟元殿内正候着几名神色紧张的小侍女,一刻也不敢怠慢,守在梁疏璟房外。
每年逢到这几日,京川总要在雪后落一场雨,而殿下每逢这般夜雨便要梦魇,时时便要惊醒。
他又梦到雨夜里背着阿姐拼死奔向谢府,终于在阿姐合上双眼的那一刻跪倒在了谢府门口。
恍惚间,那一刻他又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猩红鲜血,任凭他如何在雨水中冲刷,也洗不去。
“不爹娘不要死”
四处横尸遍野的梁府让他不敢面对这一切,空中一声惊雷,闪电顺势劈下,越发要让梁疏璟看清这一切。
窗外又是一声惊雷,梁疏璟伴着雷声从梦中惊醒,捏了捏满是汗的手心,一旁的小侍女见状急忙将床边檀木花几上的茶盏更上新茶,又主动奉上早已备好的帕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回殿下,正月十三了。”
梁疏璟将手心的汗擦得干干净净,又唤下人将玉雕海棠香炉中燃尽的香盏打上新的。
细听曲阑外风雨萧萧,天边本应是晨光破雾,却因这缠绵的夜雨依然阴郁霏霏,连心中都要沁上一丝寒意。梁疏璟起身披上外衣,走至书架前抽出一册诗集,想来离爹娘的忌日还剩一月有余,也不知阿姐在云间谷将身子养的如何了。
淋漓不停的雨像是渗进了他心里,梁疏璟每听到这琅琅的雨声便免不了要心慌,方才梦中的景象又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映,他再无心读下去什么“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弃下了手中的诗集,只是伸手托着额头,双目紧闭。
府上的总管璇玑推门进来正欲向他禀告今日事程,便见殿下疲乏极了,似乎一句也不愿再听。
“备上马车,去云间谷吧。”
“殿下,皇上还吩咐了午时去宫中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