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眉笔给我,我自己画吧。”柳方洲说。
“我不要!”杜若也不知道哪来的小性子,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遭了委屈似的皱起了眉毛。
项正典惶恐又惶惑地看了看他。
又别扭又难过,头顶还丝丝地痛。杜若眼泪汪汪地原地蹲着,也不知道再该干什么才好。
“我突然想起来,我那把团扇可是忘隔壁那边的盔箱里了?”李叶儿突然问,“项师兄,你和我瞧瞧去。”
“你不是让道琴去拿了吗?干什么又叫上我,我头都还没勒——哦哦,我和你瞧瞧去。”项正典的脑筋终于灵光了一次,瞬间点头如啄米,抓起自己放在桌边的勒头带就往外跑。
“他们吵架了?”关门的间隙,还能听见项正典这么压低了声音问。
“嗯……算是吧。”李叶儿搪塞了他两句。
“那怎么能把他俩单独留这里?”项正典突然又亮出来了江湖气派热心肠,“我去给他们评评理——”
项正典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虽然看不见,想必李叶儿又伸手捅了一把伙伴的脊梁骨。
“可算了吧!”李叶儿的声音越说越小,“这种事哪有什么理可评……”
四下里终于又安静了下去。
两面镜子也安静地相对而立,映出沉默对视着的杜若和柳方洲,镜片折射的白光一阵阵闪得人心里发慌。
柳方洲再次伸手,不由分说地握住杜若的胳膊,半拖半抱地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杜若生怕脸上的颜色蹭到他的衣服,小心地抬着头,仿佛在抗拒一样。
“为什么不要?”柳方洲伸手摸了摸杜若的发心,问。
杜若将头低了低。想着眼泪流下来会花了妆,于是拼命眨着眼睛,不让眼泪往下掉,一时间也没有开口回答。
“因为杜若之前答应过,要一直为我画眉。”柳方洲的手掌仍然停在他的发心,“是不是?”
杜若轻轻点头。
“画过眉、登上台之后,戏台上唱着的才是戏里的故事。在那之前,杜若只是杜若,柳方洲也只是柳方洲,是不是?”
杜若垂下眼睛,再一次点头。
“你之前讲,只要是师哥说的,你什么都答应。”柳方洲继续说下去,“现在你说是师哥把戏里的情意当了真,我想说不是,又想你不见得答应。可是杜若,我总能让你看见我的心——所以不要躲我。你答不答应?”
杜若还想点头,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傻,终于出声回了个“是”字。
“不是这样。”柳方洲轻轻摇头,“你得说——我答应你。”
杜若还想说更多的话,他其实也有许多的话要讲出来,然而柳方洲的目光还是那样坦诚热烈,照得他的眼泪都要凭空蒸发,只剩下心里湿漉漉一片。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师哥。”杜若回答。
柳方洲再次俯身过来,似乎还想亲吻他的嘴唇,又想起两人脸上都还顶着戏妆,只得作罢。
“这便好了。”柳方洲说,“这便好了,杜若。”
他将“杜若”两个字说得格外重,像是在确定什么。
“我叫上小叶子候场去,师哥你备一备道具。似乎没有带‘惊梦’要用的柳枝。”杜若吸了一下鼻子,强装镇定地推了推柳方洲的肩膀。
柳方洲仍然抱住他不动,伸手将他垂在额前的碎发拂了一把,露出杜若水红色胭脂描摹出来清丽小巧的眉眼来。
“那柳枝,是引戏中人入梦所用。”柳方洲靠近了杜若红透了的耳边轻轻说,“我与你现在还是戏外之人,你怎么只想着戏中入梦的事?——你看着我。”
“就是戏里的道具没得用,你说这些……”杜若又羞又恼,推不开柳方洲又只能靠在他的肩上,轻轻歪头回应他抚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掌。
“杜师兄,我这里有。”道琴手里举着一支现折的柳枝,摇摇摆摆地从门缝里伸进来,“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