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江珂玉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得知陛下召见他,心想肯定是为了南下之事。
可他真的不想去。
哪怕这是唯一合理解他困局的办法。
但是,要和妻儿相隔万里,孤身一人去遥远又陌生的地方,面对一群豺狼虎豹,每天虚与委蛇斗智斗勇,长达数年之久。
想家的时候又会想起,自己的妻子很可能在和别的男人海誓山盟,自己的孩子在喊别人爹爹……
天杀的,怎么不现在就杀了他。
死了不比这痛快?
光是现在想象一番,江珂玉就已经感到窒息和绝望。
公公将他带进御书房后,自己便退了出来。
“罪臣叩见陛下。”
“既无外人,何必多礼。”帝王随和道,“南下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江珂玉低着头,坦然道:“臣、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是挺失望,帝王心想,但更多的是匪夷所思,“不如此,江卿希望朕如何处置你呢?是真的流放,还是如群臣所愿直接赐死。”
他微微眯起眼,“江卿到底是不怕死,还是有恃无恐,觉得朕一定会救你,或者,一定有人会救你。”
偏偏江珂玉的颓然不像作假。
“臣只怕能力有限,恐负陛下所托,耽误要事。”
帝王怎么看都觉得他又老实又横,“能力不够?”
他扶额,“江卿,朕真是不懂你。”
“陛下是天子,众生俯首,自无可惧。但臣不同,臣有自幼畏惧之物,比之生死,更为可怖。”
帝王蹙眉,“何物?”
江珂玉顿了顿,“是无家可依。”
“可是江卿。”帝王不以为然,“树干茁壮才得以枝繁叶茂,待事了之后,朕定会给你封赏,彼时你何愁无枝可依。”
江珂玉垂眼,“回陛下,树若无根,何以茁壮。臣的家,不是向外蔓延的枝、也不是迎风飘扬的叶,而是臣赖以生存的根。”
他木讷道:“无根之木,何谈彼时。”
帝王眼皮跳了跳,看他这副模样,莫名来气,但欲言又止。
想他堂堂天子,竟也有感到憋屈的时候。
骂又不好骂,劝又劝不动,讲又讲不通。
“你……”帝王顿住,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说服的理由,但还没开口就已知结果。
“罢了。”帝王无奈道。
世上无完人,至少,只是犯矫情,比起权欲过甚要好太多。
这样能确保,不会有第二个权势滔天的谢明儒出现。
“既如此,江卿便回家去吧。”帝王缓缓道,“想必江卿早已归家心切,朕岂能多留。”
江珂玉不解其意,迟迟未有反应。
“谢大人重病难愈,朝中诸事,还需江卿你来帮朕料理。”帝王正色道,“既无需远离故土,阔别亲眷,江卿可不能再推诿,再令朕失望了。”
谢大人重病难愈?
江珂玉微怔。
老天开眼了?
谢府的氛围冷肃,走廊穿行的婢女们行色匆匆。
房内,谢明儒半靠床榻,阖目休憩。他脸色苍白,胸前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但依稀可见血肉模糊。
一旁,谢予朝面无表情侍药在侧,刚接过婢女递来的碗,就听到外头急促的脚步声。
竟是杜大学士,不仅贸然前来,而且神色古怪。
“咳。”他轻咳了一声,引起注意。
谢明儒动作缓慢地扭头,见他如此神态,眉头锁得更深,“都先下去。”
下人们听从吩咐,全都离开,但谢予朝还留在原地,沉默不言地用手心探着药碗的温度。
“你也先出去。”谢明儒没好气道。
“喝药。”
谢予朝一动不动,从嘴里蹦出两个冷冰冰的字。
谢明儒本就烦闷,见他如此态度,愈发生怒。
但没等他发作,杜大学士先开了口,“朝儿不能走,现在的情形,他更需清楚。”
没了外人,杜大学士便无顾忌,“那宋娘子,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当年大理寺处死无辜的证据,神不知鬼不觉就送到了陛下手里。若是陛下要问罪,恐怕……”
虽然杜大学士打住了,但谢明儒已然清楚。
他心中存疑,“当真?”
杜大学士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谢予朝满头雾水,心情凝重,“大理寺处死无辜?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在用什么口气跟你父亲说话!”谢明儒怒道,忽地想起曾在他手下的那个楚家郎君。
杜大学士急得捏紧了拳头,“都什么时候了,还吵架呢。朝儿还是个孩子,犯点错又并非不可饶恕。当务之急,还是得在陛下发难之前有所准备。”
“咳咳!”谢明儒刚直起腰,便吃疼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