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微歪头,瞧打诨博不到美人笑,便正色起来。
从这甬道出去可出城,到时近可远离齐鲁地带,远可到回京避难。
她行到半途,猛地停住脚步。
“你先回去找皇后吧。”后面本应加句她不会难为你的,但朱凌微没说出口。
母妃她温情有余,狠心不足。当然这只是对她们这些小辈才算数。倘若自己不是皇后的唯一健康的孩子,从小伴在母亲身边长大,是理解不了她对陆风眠的关切的。
与寻常挚友陨世,待其独女的方式不同。
慈爱中不夹杂半点溺爱,感觉想极了帝后的相处模式,表面琴瑟和鸣实际情感淡漠。
厚待赵家女是因为本该如此,让她舍命陪君子来齐鲁,又无时不刻不告知世人,她终究不是我亲生的。
赵女不需要建功立业,而更像是同荣辱共富贵,朱家荣耀的陪葬品。
正是所谓的君臣之道。
陆风眠通透,在很早便把朱皇后看作主子,倒也活的自在。相比丝毫不顾及生母脸面的本家,这人还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凡事利益不相冲撞,折损羽翼也会助她一臂之力。
再者,朱皇后对其余亲属都好不到哪去,对自己更是狠辣得可怕,实在是不能再要求什么。
“若是皇后把自身排在第一,”她心想,“那我应该能排上第五第六。”
寄人篱下,怨言少些总是好的。
但丢下朱凌微就回去,免不了一顿好言好语地询问,要是那样还不如留下平分些功劳呢。
“拒不接受。”陆风眠摊手。
朱凌微不急不恼,棕褐色眸子注视着对方。
“那我们现在回去,可是在打整个衙门的脸。”
仿佛这人突然就不懂何为知难而退了,当即点头称是,提步往回走。
一顿操作猛如虎,搞得她气哽。
木板旁安静了不少,仅有的一个声音很突兀,不停质问身边人为何放走罪犯,为何拦着不让砸门。
其实她俩被抓来实在是冤,十年如一日地发赈灾粮,官兵途经偏说是煽动群众,便把人给抓了。
索性两人都不是真的平民百姓,趁此机会看清地方官员的真面目,亦算一举两得。
因着这人争吵掩盖住门栓声响,导致在外人看来,木板是骤得掀开的。
没任何防备,地面冒出两颗人头。
一颗姓陆的人头正贼兮兮望着他们笑,另颗姓朱的人头阴沉似水。
府衙众人打骇,神魂皆震。
众人顶着大惊失色的面容,朱凌微略带歉意地笑笑。刚爬出地窖还没站稳,先前叫嚣着砸木板那人猛地冲过来。
伸手抓住她衣领,举拳就要揍。
变故太多,陆风眠率先反应过来去拦人。众人簇拥着分开两者,分别安抚。
朱凌微到底是挨了一拳,左眼圈青紫,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良久才再次说服自己,不跟莽夫一般见识。
第四十章
朱凌微裹着破布, 把全身罩得严严实实,行走在宛如人间炼狱的大街上。
无数人瑟缩着,缩在角落等待施粥。
她身边的人踉跄几下, 险些栽倒在地, 回望去只见那是个包住脸,只留下双眼睛的难民。
像浸在水里洗涤过, 明亮澄澈。很少有人用湖水去形容眼睛,可这人的眼睛只适合如此形容。
朱凌微在那片湖色里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影影绰绰摇曳不止。而眼睛的主人不负病重, 摔坐在地上。
不太敢去揭人面罩,朱凌微手臂欲伸又止。踟蹰片刻才下定决心 ,拽下陆风眠脸上裹缠的绷带。
口鼻处殷红殷红的。
只瞅一眼, 连忙又帮人把口鼻遮住。
可到底是晚了,有好事者惊呼出声,“她得了瘟疫,是鼠疫!”
人群四散开来,朱凌微无奈叹气, 拉着人狂奔。没人冒着生命的危险拦她们,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逃到一间小木屋。
朝堂传来的信件, 表达了让陆风眠延缓回京的想法。
原本有人将在生死存亡之际,宣扬天权神受,放血入井救济灾民的。到时以血为引拯救完黎民百姓后,众人归心,这人在顺势坦言自己是皇后母族的, 刚好可为朱太子拉拢民心。
对方同朱凌微一样,喝过处在研究初期的解药, 可此类只对尚未感染的“病患”有用。
而碎在运输途中,逼得昭王出手阻拦的那瓶假药,事了正方便她们把瘟疫的源头推过去。
表面上齐鲁百姓药石无医,实际不过是上位者在等事情发酵。
“我算没白来,这功劳原本是你的。”陆风眠咳嗽中挤出句话。
“他死不死,功劳都不会是我的。既然他敢中途反悔谈条件,以后便会参我母后一笔。”
朱凌微眼底乌青浓厚,熬了几个大夜,不仅身上消减不少,嘴上也少了把门愈发得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