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持砚答应了。
从不会退让的人第一次知道何为“见好就收”。倘若再不答应,她可能会贤惠地给他揉捏额角。
夏风吹过,枝头绿叶轻摇,树下不时响起清冷声音。
那道声线清冷但也耐心。
“这一竖长了。”
“此处不应穿出口字。”
“写短些。”
“嗯,这回尚可。”
“继续。”
……
陈嬷嬷和林嬷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新奇。
田娘子习字时很安静,举止规矩,不像平时把大公子认错成三公子那样拉拉扯扯,所有属于对心上人的妩媚娇态悉数收好。乖巧坐着,像学堂里好学的孩子。
而大公子复礼,神情清正。
二人此刻的相处就像兄长与妹妹,让人很难生出误会。
宋持砚眉头略展。
田岁禾学东西时分外认真,无暇分神同他谈情,眼中眸光干净,仅有对学识的渴望。
陪她习字的感觉不算坏。
但尽管她求知欲旺盛,可因她怀着身孕,众人也不敢纵容她刻苦,甚至要出面稍加压制。
田岁禾趁机道:“阿砚带我出去走走,我就不会整日习字了。”
宋持砚本不想应,但今日正好要去书局寻一孤本,林嬷嬷不熟悉此地,他不放心只让林嬷嬷和暗卫陪同田岁禾出门。
便答应了她:“好。”
取了宋持砚的孤本,田岁禾也选了两本游记。宋持砚见此讶异:“你已能读游记?”
田岁禾道:“我还识不全,但两位嬷嬷识字,可以给我念念。护卫们也可以给我念一念。”
田岁禾列数完,发现忘了一个他,她故意没补上,悄然观察他神色,看他半晌都不说话,她故意不解地问他:“阿砚,又失落啦?”
宋持砚清冷背影顿住,冷淡反问:“我为何失落?”
且是“又”。
田岁禾扬了扬手里游记,“我不是不想让你帮我念,你声音那么好听,就像……嗯,就像玉佩掉入了深井里,总之很勾人。可你不是忙嘛,而且我也怕你嫌我烦。”
“你多想了。”
他庆幸还来不及,何谈失落?他也巴不得她看出他嫌她聒噪。
宋持砚不理她,手从各色笔墨纸砚上掠过,白皙手指和墨黑的砚台相衬,书香气十足。
田岁禾看痴了,也忘了捉弄他的事,喃喃道:“难怪你叫宋持砚,你的手真好看啊,每根手指都长,拿着砚台的时候更好看了……”
宋持砚似乎没有听到。
但他落在砚台上的手迟迟没有挪开,指节也轻叩。
田岁禾目光更移不开了,啧啧称奇的同时也疑惑,怎的从前阿郎的手没那么白皙漂亮,她记得他的手掌很宽大,手心茧很厚很厚。
嘶,她轻抽了一口气,只要一思索这些头就会疼。
那就不想了,反正阿郎好端端地在她面前,变了又怎样?田岁禾全身心地欣赏他这令人赏心悦目的漂亮手,他还在选砚台,手指漫不经心地拂过上方,竟显得怪风流的。
田岁禾幽幽道:“阿砚,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你想多了。”
宋持砚的手拢成拳,果断从砚台上移开,大步朝门口走去。
真是她想多了么?田岁禾可不信,他要不是在勾她,怎么她一说他就不选砚台了。
他就是被拆穿了没面子。
宋持砚生得个高腿也长,没几步就与她拉开一大截距离,到了离她好几个书架的位置。
田岁禾提步打算跟上,一道碧色身影施施然出现在他们之间,柔声唤:“徐大人?”
田岁禾起初没反应过来,宋持砚步子停下,清冷的背影竟是顿了顿,朝那姑娘颔首:“余姑娘。”
田岁禾才想起来,他现在化名“徐砚”在县衙做事。
与姑娘家问候是礼数,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宋持砚一直都清冷自若,沉稳地仿佛一座冰山,随便一个姑娘就能让他脚步冷不丁地停下。
而那姑娘姓余,田岁禾想起来了,邻家娘子说的那位常去县衙看他的县令千金也姓余。
她心情复杂地躲到架子后。
宋持砚在家中对她总是冷淡,可与那女郎问候过后,却没有立即与对方分别,而是停了下来。
他似乎还盯着对方的脸看!
田而那位余姑娘她对宋持砚似乎也很是好奇,毫不害臊地打量他好一会,才试探地问候:“今日休沐日,徐大人是独自出来么?就不带家中夫人一道散散心?”
宋持砚同那姑娘说:“出来了,但应是去了别处闲逛。”
田岁禾笑意冻结在嘴角。
她的后院起火了。
宋持砚提到妻子的时候,语气十分冷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故意在余姑娘面前表露出自己跟妻子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