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好,线下看,真人比视频照片里都漂亮。”应忍冬一边回忆一边道,“说话很礼貌,慢吞吞的,前后鼻音不分,南方口音,皮肤很白,手臂上有肌肉,有点像网上追捧的高智感长发姐。”
舍友正拿着手机翻裴春之的照片,这几天,她各种各样的照片像雨后春笋一样被翻了出来——等车的时候路人忍不住偷拍的侧脸、去物竞的大巴上自下而上的视角、饭店外等位子时低头玩手机的样子……舍友大声道:“这个小女孩真的有点美啊!”
“很美!”应忍冬说,“不过,我也不是因为脸才喜欢她的……我觉得她很有主见,很自律,她父亲采访的视频我也看了,他们甚至根本不太像父女。”
舍友又翻了翻微博,猛地站起来,把手机递到应忍冬面前一起看:
“裴春之的妈妈发声了。”
视频标题:“生下她没有丝毫的骄傲,只有无穷的后悔。”
陆林花侧坐着,她的头发染着焦黄色,劣质的烫发使其卷曲,发质干枯枯燥,身形瘦削,侧面几乎没有凹凸的曲线,胸部干瘪。旁边摆着一株绿色盆栽,挡住摄像头的一半。这是一个标准的采访视角,看不见陆林花的正脸,很好地保护了她的隐私,只有左下角的介绍上写着:“裴春之母亲”。
一个陌生的称呼。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记者问:“您认为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她很倔强固执,不在乎名声,不知道爱惜自己。”陆林花激动地说,“都是在乡下学坏了。”
“她在写小说的事您有了解吗?”
“不太清楚,她一直觉得我和她爸给她丢脸,从小赚同学的钱,在网上这样乱搞我也一点都不意外。”
记者眼角细微地抖动了一下,接着问道:
“现在,借着我们的采访,你有什么想对裴春之说的吗?”
一阵久久的沉默。
陆林花的身影动了动。
“我知道你恨我,我生下你也没有丝毫的骄傲,只感到后悔。既然你不知悔改,那么就让所有人来评判吧。”
于是,审判开始了。
裴春之的认证微博涌入了超乎想象的人,这件事发酵得太快、太庞大了,疫情期间躁动的、压抑的、不可抒发的焦虑和紧张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有一批人发了疯似的在裴春之有关的任何地方狂吠不止。莲池高中的主页被冲陷,就连莲池高中内部使用的校园墙也不知如何被发到了外面,巨量的辱骂裴春之的投稿淹没了匿名墙账号。7月26日晚上八点多,莲池高中校园墙宣布停接一切“裴春之相关”投稿。
吴悠游联系裴春之:“现在的风声很不对,非常不对。”
“怎么说?”裴春之问。
“横波渡绝对买了大批的水军,也许还不止他,总之,不少恶意带节奏的话是被刷出来的——再加上你这个话题度实在太高,状元、16岁、不孝女、写小说、长得漂亮、关系户……buff叠满了!”
吴悠游告诉裴春之,他已经在不断联系过去合作过的水军和营销号下场,努力扭转风向,但于事无补,这场营销大战已经接近失败。
吴悠游还劝裴春之,如果可以的话,结束学业就考虑出国读书——否则这种网络暴力很有可能会延续她的一生。
“你觉得我输在哪儿了呢?”裴春之很有学习精神的请教。
“孝顺啊!”吴悠游惨叫道,“我说实话,你就算把裴永明和陆林花做过的事情全说一遍,中国网友还是会说:‘那也不该断绝关系’,他们就是这样的!网上有什么新闻就喊着要死刑枪毙,如果新闻里谁谁谁真杀人了,他们又要说再怎么也不至于杀人。”
裴春之保持安静,吴悠游说话说得急了,抓起水杯猛灌一口,继续道:
“我说白了,你这个事儿在中国就很难成!不可能成!谁能保你?有谁能保得了你?你自己说话会有人愿意听吗?”
“这个社会,不喜欢大团圆以外的结局!”
夏日的夜晚依然湿热,裴春之打开窗户,疑心是空调开得太冷,她居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抓着阳台边的铁质栏杆往外望去,白天里围在楼下的记者已经散去,前几天热烈前来祝贺的邻居也都纷纷闭门不出。她闭上眼睛,吴悠游的话在心里回荡:这个社会,不喜欢大团圆以外的结局。
裴永明让网友们感动落泪,因为他扮演了一个饱受子女辜负却依然渴望团圆的角色;陆林花这一次的攻击反而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只是引起了部分网友的怀疑:怎么会有母亲公开发表后悔生下孩子的言论?
这么一看,陆林花还没有裴永明聪明。
然而裴永明也很笨。
手机屏幕明明灭灭,裴载之的聊天框里发来新消息:
——“裴永明刚刚联系我。”
——“给他一百万,他就改口。他知道你有这个钱。”
裴春之拿出手机,就着阳台边的夏风,慢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