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1 / 2)
他在给手心那片鞭痕包扎。
因果皱着眉盯着那被一层一层包裹起来的血肉,他不说话,因果也不说话,手里攥着护士给的糖也没给他,因为她记得他不要。
他包扎完看了过来,因果把自己缩成一团坐在石板凳上,好像什么也没想。
“走吧。”
她听闻回神来,他伸出其中一只手来,绷带和消毒水的味道浸在夏日融化的空气里,因果本能地想牵上他的手,但是记忆总亮起从阳台跌落的那个瞬间,便一下把脑袋缩进了膝盖里,然后摇晃脑袋,闷闷地说:“我想在这儿呆会儿。”
沉默,连风声都没有,因果以为他走了,悄悄地把脸从膝盖里抬了起来,但是正对上他俯下身来鬼一样紧盯而近得快要没有距离的眼睛,心脏像是被捏破了一般水花四溅,然后聚集成一粒一粒小的水珠流淌在全身。
“你在这里走丢了,我怎么跟白阿姨交代,”他抓上因果的手腕,她潜意识就要缩回来,但是他突然一下捏得很紧,捏得因果痛得发抖,但尽管如此也没有要松开力气的意思,“我又怎么跟我妈交代。”
她听这些话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以前还会生气,和他大打一架,虽然打不过他,他也总是放水,任由她扭皮肤、抓头发,偶尔实在打得过分了才会突然掐上她的脖子,但也只是一下,都不敢用力就松开了手。可是现在是做梦啊,忠难也不是忠难,甚至不是桓难,只是阿难而已。
因果眼睛里下雨了,他突然松了手去用指腹揉上她滚滚的眼泪,眼泪总是这样的,根本不听话地往下掉,被人温柔地安抚还会掉得更多,他揉着眼泪的同时还要去摸她眉毛上刚刚缝合的伤疤所贴上的纱布,好像在报复似的。
“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他语气很差,和他柔和的动作截然相反。
因果也不知道,她只是想哭而已。
哭不能解决任何事,但是她也根本不想解决任何事情。
还是被他抓着手一路半拖半拉地往那绿色铁门里走,他抓得又紧又痛,因果不想走也得被他逼着走。
他没有带钥匙,因果没被他锢住的手在口袋里摩挲着那冰凉的钥匙,想撒谎说她也没带,但被他发现了,伸手过来就钻进她口袋里贴在她发热的手背,钥匙被攥在了他手里,吱呀呀地打开了门。
电风扇是坏的,家里没有空调,有空调那时大概是初中吧,但并不好使。
他就坐在小卧室的地上看书,书都是他自己带过来忘记拿走的,可能压根没想拿走。因果就对着那个迷宫球发呆,小时候她最爱这个,爱的不是那小球能完整地走完一圈,而是能随意地让它冲出迷宫,滚在透明的壁上。
可她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这已经是一个玩腻的淘汰的玩具了。
过了很久。
仿佛时间没有往前推移。
而因果终于抬起头来,指针是一只在咔哒咔哒响的,但是它为什么往前走了一步又往后退了一步呢?
可是他并不是静止的,他还会把目光不经意地撇过来,又放了回去,像是监视。
因果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就算自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仍然无法改变结局。
所以如果她不走向阳台,时间就永远不会往前走了吗?
她就永远都,醒不来了吗?
这两扇门大开,卧室的风互通,从阳台吹来一阵恼人的风,炎热、黏糊,好像能粘在人身上不下来,因果顺势望去,记忆中的乌鸦盘旋于窗外的枝丫,像是等待因果的到来。
因果站起了身。因果走向那半开的还贴着钴蓝色玻璃膜的阳台。因果踩上了小凳子。因果把那镭射彩色糖纸的糖果从口袋里拿出来。
乌鸦叼走了那闪亮的糖果。
飞走了,它叼着她的糖果飞走了。
因果趴在阳台边,炎热的风吹拂过她长长的发,鬓处的发被汗珠黏在了她的侧脸,她望向对于年幼的自己来说一望无际的地面,衣架、肆意生长的树枝、空调外机,原来阻碍比记忆中的还要紧凑,连泥土都是湿软的,所以她才没能摔死。
他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来了,因果早有预料,但在观摩了一圈她的梦魇之地之后无处可看了,转过头来时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家伙吓了一跳。
可能那一幕太过深刻地刺在她的记忆里,记起他只是盼着她死的眼神,记起他迎面而来的手心,血渗出了绷带,然后轻轻地碰在她的肩膀,最后的记忆是他笑了一下,好像从来都没有那么快乐过。
阿难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是杀了我。
可是他现在只是站在那里,什么表情也没有,爱也没有,恨也没有,就像他每次说话都只和两个人的母亲关联那样,他根本不在乎,不在乎因果,更不在乎谁是因果。
他甚至不看她,他看这破败的楼房,看那叼着糖果的乌鸦,看扭曲歪斜的树枝,看根本开不了花的花苞,看那爬满墙壁的一片绿,他都不看她。
“阿难,”因果盯着他的侧脸,他闻声才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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