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桓帝允了,他便走了几步,很有分寸地离御案不远不近,捡了墨条往砚台里加清水。
身后晋昌看他动作心口一跳,陛下心爱的端砚,哪里能下这重手!忙道:“哎沈公子,这墨不可……”
昭桓帝头也不抬说了声无碍,晋昌瞬间噤声,更是心惊,陛下对沈家公子未免也太好……
沈清和觉出是自己做错了事儿,他手里拿着磨条,疯狂给晋昌公公使眼色,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弄。晋昌哪里敢再多说,只一个劲儿摇头,给沈清和都看懵了。
“随意就好,工具而已。”昭桓帝放下笔,递了块巾帕,“包着,别脏了手。”
“哦好…是陛下。”沈清和不矫情,就自己的来,很快清水就成了一汪墨水。
害,吓他一跳,还以为哪里搞错了,这不是能成嘛!
他嗔怪地看了眼晋昌公公,大方展示他磨好的墨。
晋昌讪讪一笑。
“嗯?”昭桓帝捡着一份奏章,信手捏着上边附夹的票拟,“这是你写的?”
沈清和闻言凑近去看,点头称是。
心道不是不看吗,怎么正好注意到这份,难道是哪里写的不对?
昭桓帝下一刻便解答了他的困惑:“字差了些,要好好练练。”
“……是。”原来是要说他字丑啊。
“内容尚可,堪为一用。”
昭桓帝说道,依着票拟批到纸上。
午间散了值,沈清和告退后便出了含章殿,正好晋昌要去膳房看飱食。二人同行了一段,青衣少年连忙拉住身边大监衣袖。
“公公留步!”
晋昌回头,笑容满面:“给事郎有什么事儿呀?”
沈清和凑近了道:“这些日子我总是百思不得解,陛下厚德载物是不假,可我瞧着旁人似乎也不像我这般……还请公公为我解惑。”他拱手行了一礼。
别说他,晋昌也纳了闷,面上不显:“许是陛下看给事郎年纪小,人又聪慧,便多照拂一二,既是沛雨甘霖,其他人是求也求不来盼也盼不到,您便高高兴兴纳了,总不是坏事儿。”
磨盘两圆的腔调,沈清和最终还是没得个准话,他揣着满肚子不明不白走了。
晋昌回了含章殿,即刻有内侍进来通报,说是太后请昭桓帝去用膳。
萧元政闻言笔墨不停,等案上这篇批复写完才搁了笔,拂过镇纸将折页压实,才出了含章殿。
凤阳台处内宫正东面,楼阁池水相绕,台内以椒涂壁,气息芬芳,冬来也如春一般。
新鲜的炙菜足有几十碟,摆满一桌子,煮、炖、燕、羹、烹、炮无所不有。
太后梳着高鬓坐在桌前,金凰玉凤盘踞其上,山眉黛黑,妆容精致,保养得宜,和昭桓帝坐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一对姊弟。
“陛下许久不来凤阳台,都要以为你忘记我这个母亲了。”常太后染甲鲜红,微微掩着嘴角。
“外朝事务繁忙,是朕疏忽了。”萧元政在太后对侧坐下,“太后召唤,是有什么事吗?”
常氏接过女侍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我是内眷,成天待在宫里,哪里能有什么事,皇儿近日倒是和我愈发生份。”她掀起眼皮:“就算朝里事务繁忙,你是一国之君,也不能累坏自己,世上多是能人异士,都能为大雍分忧。”
萧元政颔首:“母亲说的是。”
太后:“哥哥近日从边疆回京述职,到宫中看我时还特地带了些驼蹄羹,大雍少有这样的珍馐,特叫皇帝也尝尝。”
女侍奉了盏乳白汤盅来,色泽鲜亮,炖得微微发稠。
萧元政用汤匙尝了两口,“确实是佳品,国舅有心了。”
“哥哥回来还念你,说想起曾经与你联袂大败逆王时的自在日子,还说你远在京都不曾去塞外看看,这回定要你也尝个鲜。”太后挟了两口便不再动筷,“只是近日似有麻烦,我们兄妹能见面的日子都少了,我一个内宫妇人也说不上话,只能让皇儿多看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