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我不愿学,您用沾了盐水的藤条一次又一次的打在我身上。”
“你说,我活着就是为了将孙记发扬光大,成为人上人。”
“你说,大丈夫不拘小节,宁教我负人莫叫人负我。”
“你说,成大事者最忌心慈手软优柔寡断,要无所不用其极。”
“怎么到头来,我长大了,您老了,你就忘记了当初的话,一心只想做个富家翁呢。”
“那怎么行!”
“父亲,你放心,你我死了,孙家还活着。”
陆明朝的商业版图里会有孙记的血肉。
所以,他的志向还活着。
孙老爷嘴唇翕动,没有说出一句话。
良久。
“我没教你杀弟弑父啊!”
孙志晔笑意加深“可你授意下人断了大伯遗腹子的救命药啊。”
“他一死,大伯那份也是您的了。”
“上行下效,有样学样,父亲怎么还怒了。”
“父亲,放心吧,陪上了这么多条人命的孙记,会成为滋养参天大树的无上养份的。”
孙志晔背过身去,没有再看蜷缩在地上哀嚎痛苦的父亲一眼。
可真丑陋!
他觉得父亲丑陋,那与父亲十足像,甚至比父亲还虚伪还心狠手辣的他,只会更丑陋。
难怪,他对陆明朝表明心迹,陆明朝会想着弯弓搭箭射杀了他。
有些记不清县衙外长巷里的灯笼是什么样子了。
益城。
守湛阁年前最后一场辩论如期而至。
风里扬着又轻又薄的雪,纷纷扬扬。
薄雪做成梨花,恰上心头。
谢砚和陆明朝乘一辆马车,陆垚与许清行共乘一辆。
马车停稳,谢砚先行下来,侧身伸出手臂。
陆明朝搭着谢砚的手臂手臂踩着矮凳利落的走下马车。
宏辞论道,以辩会友。
今日的守湛阁分外热闹,声势尤其浩大。
不为别的,只因端王也要旁观今日的擂台辩论。擂台辩论,既为辩公义是非,也为扬名在外。
端王乃皇长子,得端王赏识,一步登天。
远远的,陆明朝看在了擂台旁长身玉立的褚寒玉。
年龄比陆垚大不了几岁,容色如玉,身量颀长消瘦,却不显的瘦弱,身穿绣月桂花纹的天青色长袍外罩一件乳白色大氅,腰佩白玉腰带,同样材质的白玉发冠束发,玉冠上雕刻着莲花样式。
端的是贵气风流,琼枝玉树。
明月公子?
褚寒玉。
只这气度长相,倒是对得起这样的美誉。
若是陆垚与褚寒玉同处辩论擂台上,前来一睹风姿之人怕是要目不暇接了。
许清行小声道“那便是褚寒玉。”
“益城守湛阁落成后,褚寒玉便是连胜最多的擂主。”
“他扬名的第一场辩题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是用人要疑疑人也用。”
“他持用人要疑疑人要用的观点驳的对手哑口无言,心悦诚服。”
“他守擂成功的第二三场辩题分别是道不同相与谋还是不想与谋、治贫和治愚哪个更重要。”
陆明朝心念一动“他选择的论点是什么?”
许清行回道“道不同相与谋。”
“治贫。”
水漏滴滴答答。
一声鼓响,守湛阁的小书童捧着香炉而出。
这是擂台辩论,即将要开始的标志。
喧闹嘈杂顿消,取而代之的森严肃穆。
“谢郎君,谢夫人,我们爷楼上请。”
眼熟的端王随从,躬身道。
陆垚是要上擂台辩论的,自有书童引去该去之处。
陆明朝看了眼有些无所适从的许清行,想了想许清行背后的汝南许氏,挑眉轻声问道“我们夫妇的好友能否一同前去拜见?”
端王随从垂眸“自是可以。”
“谢夫人的好友就是我们爷的好友。”
“请。”
端王随从侧身,横出一条手臂。
许清行傻眼了。
陆明朝和谢砚在益城也有熟人?
所以,他和父亲还是小觑了谢砚和陆明朝吗?
许清行如同乖宝宝亦步亦趋的跟在几人身后。
入了楼上雅间,看清端坐在圈椅上轻啜茶水的人时,许清行只觉得魂飞魄散肝胆俱碎。
端王殿下?
竟是端王!
他父亲绞尽脑汁想攀上的端王,这般礼遇陆明朝和谢砚。
不行,得让族里再出些大力气。
否则,凭什么让陆明朝和谢砚记这份情。
“草民许清行拜见端王殿下。”
端王放下手中的茶盏“守湛阁只论学识,不论身份贵贱,无需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