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这之后,她羸弱到连下榻都困难。
这次怀孕与分娩仿佛掏空了母妃剩余所有心力,她乌木般亮泽的发丝明显变得枯黄,皮肤苍白得能清晰见到淡青筋络,她每日没精打采地卧在床上,睡眠和清醒时间几乎可以对半开。
父君四处寻找医师与仙药为她治疗,皆无济于事,只好增添了照顾她的人手,每日用补品给她仔细滋养着。
母妃给弟弟取名为“玄叶”,玄沐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缘来,但他觉得,这名字或许不太适合弟弟。
玄叶一点也没有叶子的沉静安稳。他继承了父君那双璀璨夺目的金瞳,生来活泼好动,喜爱鲜艳的颜色,还没化形时就经常用各种法子戏耍宫人,将他们弄得人仰马翻才嬉笑着跑远。
连乌麻也难逃其魔爪,时常被花样频出的玄叶玩成一滩烂泥,直到玄沐发现并制止玄叶,才能够可怜兮兮地唔唔叫着逃跑。
——宫人们私下都叫玄叶:小混世魔王。
第一次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玄沐惊讶了好一会,没想到人偶也会说出这样生动的话语。
玄叶甚至还胆大妄为地挑衅父君,咬父君的手或裤脚,撕烂父君闲置在宫内的衣服,都是常态。
父君最初还会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忍玄叶几分,后来实在气过头了,便光火地拍几下他又小又结实的脑袋瓜。玄叶被拍得疼了又打不过,就会叼着尾巴闷头钻进母妃的怀抱,让母妃哄他。
被母妃哄好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尤其对于玄叶来说。没一会玄叶就又会从母妃怀里钻出来,不知悔改地继续捣乱。
玄叶叛逆顽劣,不服管教,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精。
但玄沐莫名感觉,比起他,父君和母妃似乎更喜欢玄叶。
有好几次玄叶闹得太过,玄沐都战战兢兢地以为父君会大动肝火把玄叶教训一顿,或者和一门心思护着玄叶的母妃吵架。
结果最后都并非如此,父君母妃反倒还因为玄叶的胡闹,和睦相处过一段时间。
玄沐印象很深刻,那一回,玄叶玩闹间咬了一下他的手。玄叶成长得十分迅速,不到十岁的年纪就已相当牙尖嘴利,那一口险些把他半只手咬下来。
习惯了玄叶的胡作非为,他本来没往心里去,想自己等伤口慢慢长好,可当时父君恰好回来,一打眼就看到他满是血的手和袖子,便过来问怎么回事。
得知前因后果,父君十分明理地管教了玄叶,并将之关进悔过室好好反省,随后带他去找了母妃,讲明这件事。
“玄叶咬伤了玄沐,我把他关起来让他反省去了。”玄濯开门见山地对弦汐说。
弦汐原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容顿时愈发煞白,虚弱又焦急地对玄沐招手道:“玄沐,过来让母妃看看。”
玄沐马上乖顺地走到床边,将沾满干涸血迹的手递给她。
——如果他还是一条没化形的小龙,这会儿想必尾巴都该摇起来了。
弦汐握住他的手,心疼地拭去上面棕红血迹,“咬得这么重啊……还疼不疼?”她蹙眉望着玄沐,眼中尽是怜惜。
玄沐明媚地笑:“不疼啦。”
弦汐轻叹一声,揉揉他的头,温柔眉眼间有些无奈:“真懂事。”
她朝玄濯要了一管药,给玄沐细细涂好。
玄沐这厢正阳光灿烂着,却听弦汐又说:“你弟弟还小,就喜欢闹腾人,下口也没轻没重的。你多包容他些,千万不要怨他,知道了吗?”
弦汐本意是想劝玄沐不要因此记恨玄叶,跟玄叶生出罅隙,令兄弟间的感情出现裂痕,然而这句话落入玄沐耳朵里,一下就变了味道。
他觉得母妃在偏袒玄叶。
玄沐怔愣住,心里的阳光骤然被阴霾遮蔽。他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木木地道了一声:“嗯。”
随后他不再停留,向父君母妃行了一礼,匆匆辞别。
路过窗户时,玄沐听到里面传来两人之间难得祥和的对话:
“玄叶今天要是再加点劲儿,玄沐的手估计都要保不住,也该给玄叶立立规矩了。”
“玄叶正是长牙的时候,可能牙太痒,才会控制不住到处乱咬。”
“我看是他皮太痒,控制不住想挨揍。”
“……给他找个结实点的东西磨牙吧,他有东西咬,应该就不会再咬人了。”母妃叹道。
父君想了想,“给他喂点宝石珍珠好了,我小时候就用的那个。”
母妃:“有没有正常点的东西?”
“正常?”父君又一沉思,“老三小时候啃的是魔蛟骨头,要不用那个?——别问能不能用普通妖兽骨头,那种一咬就碎的玩意压根没法磨牙。”
“……”母妃长叹一声,“随便你。”
光听对话,好像只是一对探讨该如何教育孩子的寻常父母。
但类似这样的对话,玄沐敢肯定,过往几十年间没有因为他发生过哪怕一次。
这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