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公楚玄度,是楚皇后的父亲、闻禅的外祖,如今坐镇江南,不管是源叔夜还是苏利贞,在他老人家面前都要矮一截,这位才是真正的朝廷柱石。
闻禅含蓄一笑,矜持地收下了这句吹捧。源叔夜没有明着表态,想把这事含糊过去,闻禅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状似无心地随口提道:“这位许太守心思缜密,行事却有些出人意表。我们离平京只有两日路程,陛下驻跸也待不了几天,既然是太守精心安排的自家人,等到了平京再出来献艺也不迟,怎么这么匆匆忙忙地就送来了?”
若说前面那些试探还在源叔夜意料之中,这一问却正好给他问住了。
从昨夜宴上的情形来看,那许氏兄妹的确是比着宫中的规矩教出来的,显然许照蕴早有预谋。可就如公主所说,前面十年都熬过来了,偏在最后亮相时慌了手脚,怎么看都像是临时起意,谁扰乱了他的计划?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源叔夜道:“多谢殿下提点,下官会派人暗中查访,尽快查明此事。”
“闲聊而已,哪里当得起源相这个‘谢’字?”闻禅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道:“小心无大错,既然是以后要侍奉御前的人物,身家干净自是首要之义。源相心系陛下,不辞劳苦,我该谢过源相才是。”
第38章
疑心
闻禅去给皇帝请安时, 他果然没将许缨络带在身边,估计是对着女儿心里有点别扭。虽说三宫六院在天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不知怎么皇帝就是在这方面有点怵闻禅, 也许是对元后的隐约愧疚, 也许是闻禅一回宫就收拾了符贵妃的子侄, 那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过于深刻的阴影。
闻禅如今跟泥鳅似的滑不留手, 自然不会让皇帝面子上下不来。她规规矩矩地请安谢赏,隐晦而委婉地规劝他多休息、珍重身体,最后条分缕析说起近日公务, 皇帝只听了两件便觉繁琐,摆手道:“有你和源相替朕分忧, 朕足可放心。难得出京一趟,你也不要总拘在屋子里, 行宫景致不错,得闲了就过来……逛一逛。”
后半句话有点磕巴,闻禅猜他本来下意识地想说“陪朕逛逛”, 只是现在有了更想陪着的人, 便硬生生地把那两个字咽回去了。
她只装没有听见, 莞尔一笑, 淡淡道:“多谢父皇体恤,儿臣明白。”
她如此善解人意,皇帝倒是不自在起来, 然而愧疚只是轻轻地刺了他一小会儿, 等见到了如花似月的许缨络, 他就把这刺痛全然抛诸脑后, 一心一意地沉入了温柔乡中。
圣驾在行宫停留数日,皇帝日日与许缨络形影不离。等到达平京端华宫后, 许缨络立刻被封为昭仪,其兄许纬授太乐署令,许照蕴的官位虽然没有变动,宫中却赐下了大量金银锦缎,显然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许氏一族一夕间成了平京炙手可热的红人,其他士族官员也有眼馋心动、试图效法的,变着法地搜罗美貌女子,以各类名目送进宫中,可惜任凭后来者再如何讨巧,皇帝的心已经被许缨络牢牢拴住了。
另一边,源叔夜派人去查许家的底细,果然翻出了一些猫腻。许氏兄妹的生父乃平京孟氏三房之子孟问琼,他原本与家中绣娘宋氏有私,恐家族不能容,便私自将她养在外面。后来恩情见疏,宋氏为其诞下一双儿女,走投无路时曾上门讨要名分,但孟问琼正在与金谷叶氏议亲,不愿招惹麻烦,便将宋氏母子扫地出门,也再未过问他们的下落去处。
不久前,皇帝驾幸平京的消息传入城中,各家都在暗暗琢磨该如何在圣上面前露脸。孟问琼不知从哪听到风声,得知宋氏母子被养在许照蕴府中,而被他抛弃的亲生女儿如今已出落得国色天香,许照蕴正打算将她送入宫中为妃。一旦此女得宠,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兄弟父母都能跟着她鸡犬升天。
这么多年,孟问琼混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靠家族和妻族的积蓄在本地经营生意,算是个家有余财的富商,可跟那些入仕为官的兄弟们比起来就上不了台面。他骤闻此讯,第一反应是懊悔不已,恨自己当年意气用事,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然而紧接着就想到他才是许缨络的亲爹,天大地大大不过血缘亲情,女儿的荣耀合该由父亲享受,难道他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许照蕴摘走自己的果子吗?
不过许照蕴毕竟是平京太守、本地的父母官,孟问琼跟他硬碰硬根本没有胜算,于是他暗度陈仓,设法买通了太守府的下人,先与宋氏见了面,苦苦地诉了一番衷肠,曲意逢迎,百般悔罪认错,许诺接她回家做正头娘子,又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最要紧的是认祖归宗,让她把一双儿女也带回家来。
宋氏在许照蕴府上一向只是客居,没名没分,全付身家都压在儿女身上,心里始终觉得不安定,听了孟问琼的花言巧语,竟然有些意动,只是她性情软弱犹疑,未敢擅自答应,便说要回去与儿女商量。孟问琼便又设法置办厚礼,托她转送给许缨络与许纬,希望二人能替他说合。
许缨络跟亲娘不一样,知道轻重利害。她听宋氏说完,立刻带着东西和孟问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