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真真放下杯子戴上耳机,转身的同时留下一句:“可以。”
“好!”裴野顿时打起精神,踩拖鞋走出地毯的边界,冲她的背影喊:“我等你啊!”
“我等你回来。”
又说一遍,直到对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楼道,他打个哆嗦,赶紧关门小跑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嘴角依稀上扬,带着点笑。
至少她答应给他买药。
他想,想了一遍又一遍,认为这算好的开始。
总有一天,他会比高镇浩更重要。
本来不打算睡着的,可架不住头实在疼,裴野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感觉时间流失很久,分分秒秒化作锯子切割神经,实际上被推醒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钟只往前挪了一点点,才挨了一小时。
“崔真真……”
喉咙像被扼住了,干涩又痛。一片天光中乍然瞧见那张脸廓,裴野眯着狭长的眼,以为自己仍在梦里。
人在做梦时总是格外胆大,病毒则与酒精一样,同为冲击理智、令人诚实或趁机假装诚实的最佳外力。于是他仰头怔怔望她好几分钟。她雪白的皮肤,漆黑的眼眸,垂下来的几缕碎发以及睫毛。
小熊皮似的包裹着的冬杯倏然一动,裴野从中伸出手贴合她的脸庞。
轻轻地。
“你……”他呢喃道:“能不能别喜欢高镇浩了啊?”
清早七点半,天亮了一大半,正是整栋楼房、整座城市接连苏醒的时刻。
楼上咚咚的脚步声,隔壁碗筷的交碰声,重叠楼道中大人焦急错乱的脚步、孩子们背着书包嬉笑打闹,楼外小区老年早操队准时打开广播,小摊贩按响喇叭:“饭团,饭团,来吃便宜又美味的饭团……”
“我来一个!多加一个蛋黄不要黄瓜!”
“我也不要黄瓜,两根香肠!”
“老板热牛奶还有没有?”
“钱已经赚了啊,吸管呢?”
拥挤的羽绒服们,嘴里呼出热腾腾的气。冬天正是这样一个季节,七点半,世界熙熙攘攘地醒来,不计其数的人群、人头自一块块方块匣子中纷涌出来,随着道路的延展不断分支聚合,形成一条条庞大蜿蜒的队伍,似树干长出来的树枝,穿越马路车流紧接着又钻进新的匣子。
唯一与景象格格不入的便是那栋旧楼房的窗边,一只沙发上,有个人因为生病,瞳孔雾蒙蒙地注视着另一个人,近乎梦呓地倾诉心事。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已经不需要我了。”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高镇浩不好……你别喜欢他了,行吗?”
“我比他好,也比他喜欢你,我会一直、一直、一直喜欢你的。真的。”
仿若卡壳的磁带,翻来覆去地说:“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崔真真……”
“你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短短几个字而已,仿佛用尽力气,血色全无。
他被困电梯的那个下午,她抱了他,挽救他。他无家可归的那个夜晚,她抱了他,收留他。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又记得格外清晰,想起那股令人贪恋的温度,裴野的眼中盛满希翼,像一只天真蠢笨的狗。
分明快被丢掉了,他不知情,被驱赶下车,犹傻傻大力摇摆尾巴、亮眼睛,扭头对端坐在车里的主人汪汪呜呜翻肚皮打滚。
“吃药吧。”崔真真挪开脸,站直身:“给你带了粥。”
沿她的视线看向茶几,原来不是梦啊……裴野视野眩晕,恍恍惚惚地挣扎坐起来,意识到自己神志不清时都说了些什么蠢话,赶紧埋头吃粥喝药。
尴尬沉默的氛围持续片刻,崔真真不期然打破:“我的确喜欢过高镇浩,但被高莉莉和林美贞的事改变想法。他太懦弱了,既虚伪又拧巴,我也不想继续喜欢这种人,只是情感不受控制。”
她神情平静:“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吧,才能彻底抽离出来。”
“……”
这算……在回应他吗?
惊喜来得太突然,裴野还没反应过来,她继续道:“至于你说不需要你……其实补习班就快交学费了,之前是我没好意思说,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办。最近联系不上宋迟然,南在宥的话,他跟高镇浩是一类人吧?即使有单恋很多年的人依然到处滥交,这一点也让人不想来往。所以……”
我只剩你了,裴野。
我需要你。
她没有直白扼要地说出来,甚至说话时偏了头,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到裴野身上。
然而裴野被幸福冲晕头脑,丝毫不在意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们直呼姓名,上一秒焉头耸脑霜打茄子,立即放下碗表态:“不就是学费?你放心,我现在就去上班,大不了最近多加点班,肯定能交上。”
他知道她有多重视上大学的机会,急匆匆要换衣服。
“带病上班,你行吗?”崔真真问。
“走了,晚上见!”
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