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出一副淡淡的样子。因为但凡他稍微热情一点,叶星在他怀里待不了五分钟就要跑开。
有时候,他也会故意逗她:“你什么癖好,偷看人洗澡上厕所。”
叶星总是义正言辞地反驳:“什么叫偷看, 我光明正大看的!我只看你好吗?”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到荣幸,被你偷看?”
“那是!”她夸张地叉着腰,“我这叫探索边界。”
“什么边界?”
“你的边界呀!”她黏在他身上说着,“看你对我能接受到什么程度嘛。有些人可能不喜欢那么黏的伴侣嘛。”
“有些人是谁?谁不喜欢?你还跟谁是伴侣?”他故意学着她的语气,模仿她的夺命三连问。
“什么谁不谁的,我还能有谁!”叶星立马气呼呼地撅起了嘴。
“没边界的。”他搂着她说,“我对你什么时候有过边界了?”
他一向不擅长说浪漫的话,但那天他说:“我的世界都是你的。”
遇见叶星之前,他的人生是晦暗的。叶星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的黑暗,让他终于看见了缤纷的世界。如果真的有边界,那这句话便是了。他从未让叶星知道,遇见她之前的顾谨是什么样的。
他盯着那扇门片刻,终还是站了起来,推门进去。
今天他和庄晓吵了一架。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和人真正吵起来。他有些后怕。
他是去和庄晓谈离职的事。这些年,他们一直是最默契的搭档。他执意来云南,是为了把叶星带在身边,同时也给她一个安静的疗养环境。这个项目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面,但他执意要来。庄晓追来,是想把他带回去。
“公司快上市了。”庄晓压着火气,“你现在一走,我们怎么办?不是只有叶星需要你!你不能就这么撂挑子啊!”
他罕见地发了火:“是我需要她!离开她我就活不下去!这话是你说的!”
“顾谨又怎么样?苏熠又怎么样?不都是我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有些话,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连叶星也没有。他太累了,从小到大,他都在努力扮演好人——好孩子、好学生、好搭档、好同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规规矩矩。但最终,也没能成为叶星的爱人。
“顾谨”这个名字,是一副沉重的盔甲,是他在一个被所有人厌弃的环境中,在漫长的自我约束中,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
而叶星,其实早就看穿了。她不喜欢的,也许正是那个过度自我规训、时时收敛的“顾谨”。她说她明明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模样。
有吗?或许有过吧。可环境变了,他也变了。
他将外界的期待内化为行为准则,把自我规训练成本能,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从不逾矩。这一切,与叶星的自由、真实是相悖的。
矛盾一点点累积,渐渐无法调和。离婚那年,她一次又一次问他:“到底有没有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
他说不出口。他从小就只知道一件事:要做个好人。别惹事,别出格,别让人觉得你是“那种人”。他所有的“想要”,都要在心里反复过滤筛选,直到没有。他不配有。
他也不知道叶星为何痴迷于那个叫“苏熠”的角色,但他心向往之。
热气扑面而来,她总是把水温调的很高。
她背对着他,哼着那首老歌。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一首。他倚在门口看着她,像看一幕旧电影。
他总是在最迷惘的时候渴望她。在那些贴近她的时刻,他不需要压抑,不必自我审查,他才能坦然地面对自己最真实的欲望。
“啊!有坏人!”叶星猛然回头,躲在浴帘后面,只露出半边脸。她眼睛睁得圆圆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