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湖都知我和你师父不合,为何本公子唤一声,你就应我前来?”
方入小径,几步外立身于草间梅树旁的白衣人头也不回对他道。
云萧向梅疏影行了一礼。见其身旁无人,只梅疏影一人执扇而立,负手在此。
“云萧见过阁……”
“答我的话。”梅疏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云萧。
云萧微微一笑,敛目温然,周身似有水波涟漪轻漾溢出,一如流水,又似月光。“家师曾言,阁主秉性虽有些喜怒无常,却实非大奸大恶之人。她因此不欲与阁主交恶。云萧亦然。”
“……实非大奸大恶之人。”梅疏影周身情绪都变了。
云萧惊见白衣人身前梅枝后曳,其叶忽碎,似被一阵强大的内劲气流冲撞碎裂。梅疏影一字一句,又念了一遍:“实非大奸大恶之人……”
清风狂,草木凄,一言一字一心冷。
云萧不明所以地看着梅疏影,莫明间便怔了神色。
“本公子另有三件事要问你。”梅疏影的语气变得极为生涩冷硬。
“阁主请说。”
“不许叫我阁主!”梅疏影眉间一蹙,突的冷面横声。
云萧怔,心中微惑,过了少许方才抬眸看白衣人:“……此为第一件事?”
梅疏影转目过来,连眼神都冷峭了几分:“不是。这是三件事之外的事。”
云萧怔了怔,点头道:“阁主与我师父同辈,在关中曾出手救助家师,虽有为难最后却也将元火熔岩灯借于家师,且一借便是七年……其实家师极为畏寒,有元火熔岩灯在侧对她大有助益,云萧因而一直对阁主铭感于心。”言至此处,青衣少年又向梅疏影行了一礼:“细想来,归云谷与惊云阁其实亲大于疏。阁主与我二师姐似还有婚约在身……云萧斗胆,往后可否同二师姐一般称呼阁主一声梅大哥?”
梅疏影震了一震,忽而眉间狠蹙,眸色极不善;忽而愣神不语,静立如寒梅。
半晌才道了一句:“……你未免想得太多。”
少年人语声温肃:“云萧所述,俱为心下所想。无一句妄语,无一句非出真心。”
白衣人负于背后的手紧紧握着那柄青玉扇,雪色流苏风中拂摆。
箍扇之手紧得已泛红白两色,却犹自不松一分一毫。梅疏影许久都未发一言。
云萧静候已久,那人却忽的转步便走。“那就随你。”
云萧微愣,望着梅疏影大步而离的背影,想了想道:“梅大哥方才言及要问云萧的三件事……”
“……待我闲暇,自会再来问你。”梅疏影语声已浅,莫明伤瑟,令闻者惑然。
“小心郭小钰。”他顿步又道一句,人影随即纵离。
云萧立在原地,微一震神,握剑的手紧了一分。
深林绝谷。
一身紫衣的俏人儿一边嚼着嘴里的蜜饯一边紧盯着泊雨丈上空。
“阿紫,吃饭了。”蓝苏婉远远地唤了女孩儿一声,见其目不转睛地盯着林上,便忍不住抬眼来看:“你看什么呢?”
只听“噗——”的一声,尖锐利啸的蜜饯籽儿被紫衣少女吐射向了空中,下瞬便闻一声悠长的飞鸟哀鸣在空中响起。
“哇!什么鸟儿这么彪悍,中了我一籽儿都没掉下来?!”阿紫抱着蜜饯罐儿兴奋地站了起来。
蓝苏婉这才看清。一只通体雪白的飞隼绕着泊雨丈四周飞旋不去,有规律地按着九曲玲珑阵的阵式一圈圈飞进阵中。
“哇!这鸟儿还会看阵!它在往阵里飞哎!!”阿紫新奇地连连啧声,罐里的蜜饯都忘了往嘴里塞。“什么人能养出这么聪明的鸟儿?!”
“那是……”蓝苏婉终于发现了什么,快步上前:“是梅大哥的雪鹞!”蓝衣的人忙自怀中抽出一根细羽,纵身飞入了九曲阵中,立身于阵中吹了一声清亮而有节奏的哨子。
那鸟儿闻声望来,见着蓝苏婉手中的细羽便自发地跟着蓝苏婉不远不近地飞着破阵路线。
不多时蓝衣少女飞身出阵,那雪白的鹞鸟便紧跟其后扇翅而出,待蓝苏婉一止步便停在了她小臂之上。
鹞鸟引颈啼鸣几声,伸出雪白的脑袋蹭了蹭蓝苏婉的下巴,又用勾喙去指自己的左腿,蓝苏婉低头便看见鸟儿左爪上一大块皮被利物削破,细细的血正在慢慢渗出。
“阿紫。”蓝苏婉不赞同地拧了细眉,语气严厉地唤了紫衣的丫头一声。
阿紫原本抱着罐儿伸着头新奇探看着,伸出两只爪儿想“摸一摸”那鸟头,却险些被那鹞鸟啄了一口。又闻蓝苏婉警告语声,便忍不住嘟着嘴嘀咕道:“……真是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鸟,记仇小气还爱打小报告!”
蓝苏婉已不管她,查看了一眼鹞鸟伤势便伸手自雪鹞右腿上取下了熟悉的青竹闻筒。
“不会是那惊云阁梅疏影给你写的情书吧?”
蓝衣少女看罢,面色骤变。语气一下转厉:“胡说什么!我去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