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长辈们还在高谈阔论着,我只得借着喝酒的间隙,凝望岑仰的方向。他不知怎的,猛地从沙发上弹射起来,与达昂拉开距离,随后谨慎地朝我投来一眼。
我举起酒杯,微挺着脖子,用玻璃断绝我们眼神交汇的可能,随后小幅度转回了老先生的方向,抿了口酒。气泡于齿间跳跃,盐渍柠檬的咸鲜如海浪般在我的口舌上层层推开,美妙。我心情好像没那么糟糕了,勾着唇笑了。
“eilian。”老先生又叫了声我的名字,关切地问道:“今年参加了哪些国际赛事?年底应该快出结果了吧。”
我随手放了高脚杯,乖巧地答复,“主力投了foapaulhuf和lensculture的新人奖,另外荷赛青年组和哈苏大师赛也试了水,天天刷新邮箱等通知呢”
这话一出,惹得在座众人发出阵阵浑厚的笑声。身边都是圈内有分量的长辈,每一个名头都沉甸甸的。我知道这笑声里没恶意,可脸上还是烧得慌,下意识四下张望寻找岑仰的身影,要是他在我身边就好了。
“就要多尝试!”老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都是这么一路走来的!”
我一个劲儿地点头附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游移。心思早已飘到不远处那个落寞的背影上——岑仰坐在高脚椅上,上方的射灯打在那头金棕柔软的卷毛上,像太阳下的棉花糖。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肩膀微微耷拉着,又像是个走失的孩子。
皱眉的瞬间,我感到自己的心脏抽痛了一下。我得走了,这个念头突然无比清晰,我心疼他。但在离开前,我必须得向老先生弄清楚那个问题。
“您当时的意思是说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才同我们合作的吗?”我真诚地向先生询问,同时余光瞥到了从正门刚进来的李芒。
“没有!没有!”他大笑着说,一双清明的眼尽显慈祥,“是我表达有误了。这些项目都是我儿子在管,我是在确定后才知道合作公司是你们!你父亲只是拜托我在挪威多照顾照顾你们。”
我早就猜到了岑仰低落的原因,这就是他要的答案。
可我从未怀疑过,不管老先生有没有说出这些话,我就从未有过怀疑的念头。这个项目就是岑仰一手促成的,他向来最不屑走这种捷径,更不会找爸爸帮忙,我一直坚信他的为人。
可他为什么要逃避呢,是不相信我吗?还是不相信自己?那个傻子
李芒急匆匆走来,将一精致的礼品袋递给我,我顺势赠给老先生,感谢他今晚的邀约,让我收获颇多。
“老班章古树普洱茶,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这份礼物本是准备给西里尔的,但鉴于他父亲在场且我实在是不爽他对岑仰的行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给老先生更为合适。至于西里尔,我会另外‘精心’挑选一份合适的礼物。
爸爸也真是的,出发前就该告诉我要见他老友的事,也不至于让我这么无措和仓促。他就爱搞这些暗戳戳的小动作
“好了,去把车开到前坪。”我对着李助吩咐,又瞥了一眼岑仰,那个笨蛋坐着快要睡着了。先生再三挽留,我婉拒后径直向那颓丧的身影走去。
岑仰用手撑着头,我半弯着腰去打量那张藏在阴影里的脸,他真闭上了眼,但眼皮和睫毛时不时颤动着,看起来累得不行了。皮肤还泛着不正常的红色,怎么,他喝酒了?喝了多少?我懊恼地瘪了嘴,用手掌去触碰他扶着脸颊的手背,边摸边轻声唤道,“醒醒,要回去了”
“终于要回去了吗”张口就是一股馥郁的酒气,声音像沙漠里干燥的沙子,哑得厉害。他缓缓睁开眼,皱着眉盯我,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却向我道歉,“玩得开心吗?”
“笨蛋。”我又气又恼,更多的却是替他难受,使劲揉了把那头发,轻声问他,“哥哥这是喝了多少?”
“你”岑仰朦胧的眼睛里似有一簇雷电闪过,劈开那澄澈蓝湖上的薄雾,痴痴地望我,“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叫我?”
“因为我看哥哥很不开心的样子。”我凑近那张俊脸却只是吹了一口气,随后伸出手,示意他搭着站起来,“走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的手刚感知到那温热的掌心,柔软就转瞬即逝。岑仰不愿意放上来,似乎在顾忌着什么。他理了理衣服上细微的褶皱,咳嗽几声,恢复那公办公事的冷淡模样,站在我左后方。
“季先生,我来送你们一程。”原来是有只花蝴蝶飞过来了,可岑仰他躲个什么劲儿?我挂着笑脸一边回应一边向后去握紧岑仰的手。他的手像条被钓上岸的河鱼,十分有劲地挣扎着。我咬紧了牙关,小臂加大了力道,将他拽到我身边来,对西里尔说,“感谢先生今晚的盛情款待,容我们先行告辞。明日工作再会。”
西里尔挑着半边眉,我知道他视线落在了我和岑仰握紧的双手上,但那又怎么样呢?我故意将手指扣得更紧了些,就是要让他看清楚。心里还不由暗恼,某个笨蛋怎么就不能主动些?平常那股黏人劲儿去哪了?偏偏在这种时候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