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些清心宁神的药材,到时候随本宫过去。”
她没有抱怨,也没有抗拒,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疑问。
仿佛这只是一件,需要按部就班去完成的差事。
雪妃活在深宫,如同冰雪砌成的人偶,早已习惯了世间一切的倾轧和算计。
活着,清醒地旁观,便是她的处世之道。
至于给谁侍疾,并无分别。
……
翊坤宫的气氛,却与延禧宫的冷寂截然不同。
王嫔半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拔步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一张精心描画过的脸,此刻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蜡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微微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惊疑……和一丝恐惧。
“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王嫔用手帕死死捂住嘴,待咳声稍歇,摊开帕子,上面赫然是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娘娘?!”
小田子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捧上温水。
王嫔无力地挥挥手,推开杯盏,眼神死死盯着帕子上的血迹,声音因虚弱和惊怒而颤抖:“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本宫……本宫明明只是……只是装病避一避风头啊!”
她是柳太后举荐的人,自从定国公府倒下后,为了避嫌,她便借口染了风寒,闭门不出。
起初不过是做做样子,咳嗽几声,脸上扑些铅粉,显得苍白些。
御医来请脉,她也含糊其辞。
本以为过些日子,等风头过了,再“痊愈”便是。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王嫔的掌控!
所谓的“风寒”像是缠上了她,御医开的药一碗碗灌下去,非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
先是真切的低烧不退,接着是浑身酸痛无力,再后来便是这撕心裂肺的咳嗽……
直到今日晨起,她竟连独自下床都困难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恶毒地蚕食着她的生机……
小田子的声音带满是担忧:“娘娘,您……您这病来势汹汹,看着……看着不似寻常风寒啊!”
王嫔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难道……难道是有人趁机,对她做了些什么?!
是宸贵妃?!
还是……庄妃那个假慈悲的?!
王嫔越想越怕,冷汗浸透了贴身的寝衣。
就在这时,另一个小太监进来,声音惶恐:“娘娘!慈……慈宁宫袁嬷嬷传太后娘娘懿旨,命后宫妃嫔自明日起,轮流至慈宁宫侍疾!”
这个消息对王嫔来说,如同五雷轰顶!
侍疾?!
她如今这副样子,连喘气都费劲,下床都需人搀扶,如何去侍疾?!
慈宁宫是什么地方?药气蚀骨,死气沉沉,太后娘娘更是病入膏肓。
她若拖着病体过去,无异于雪上加霜……
可她能不去吗?
太后娘娘依旧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孝道大如天,别说她只是病重,就算她此刻只剩下一口气,只要没咽下去,抬也得抬到慈宁宫去!
否则,一个“不孝”、“忤逆”的罪名扣下来,莫说她,便是她背后的王家,也担待不起!
“咳咳……咳……咳咳……”
王嫔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想装病避风头,怎么就一步步,落入了无法挣脱的泥沼?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冷冷地推动着一切,将她推向了这进退维谷的绝境……
王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认命般的绝望:“准备下去,等轮到本宫了……本宫……就去慈宁宫……侍疾!”
就算死,她也得死在侍疾的路上!
这就是残酷的规则。
小田子道:“是。”
王嫔看向旁边空了的药碗,眼中划过了一丝冷芒:“再仔细查查,本宫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田子心头一惊,连忙应下。
……
承乾宫。
璇嫔抱着内务府修好了的,刚送过来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秀眉微蹙:“……侍疾?”<